嘬着她,指头儿变成了筷子尖儿在盘盏里挑弄而过,而那些汤汤水水在她身子里颠荡出了琅琅的水声。
这联想真是要命,婉兮只觉自己头皮一阵阵发紧,喉头更是一片甘甜。
下一刹那,她只好紧紧咬住了皇帝的肩膀头儿,才能叫自己不在这会子便尖叫得叫两道门外的奴才们都听见了去。
皇帝听见她的声音,满意又调皮地忽地捏住了她的鼻尖儿——无法呼吸之下,她只得松了口。一松口,那叫声终究还是溢出了嗓子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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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鬟低垂着头,急匆匆回到“天地一家春”来,先找玉蕤复命。
玉蕤这会子正跟玉蝉她们一起在后殿门外伺候着,翠鬟还琢磨着该怎么跟玉蕤说,结果刚一走到门边儿,便听见里头传来的叫声。
翠鬟便吓傻了,急忙抬头望住玉蕤。
玉蕤便也红了脸,连忙拍她一记,“去,你先回你屋里去。皇上在这儿呢,先伺候皇上和贵妃主子要紧,旁的事儿等我下去了再与你讲说。”
翠鬟她们这批官女子,终究是伺候玉蕤的,还从见过皇上与自家主子间怎么着,故此也没这个经验;况且一个个儿的,最大也才十五周岁,还没怎么太通人事儿呢。玉蕤这也不想把她们给吓坏了。
翠鬟这便赶紧往自己的耳房走,一边走一边儿反倒心跳的厉害,方才贵妃主子那一声……乍听之下是痛楚,可是细细回味起来,却是无尽的欢喜似的。
她便有些恍惚起来,想起方才临走,八阿哥还是忘了他自己的脚,放下自尊紧着追上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手攥着手,皮肉挨着皮肉……
那一刻,她的心下仿佛也曾有过这样一种似乎痛楚,可是却也满是欢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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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廊檐下,心便又是一晃。翠鬟急忙抬手拍了自己脑门儿一记,叫自己赶紧丢下那股子感觉。
片腿儿,这便赶紧迈进门槛去,将门登紧地关起来。
坐回炕上,将他给她的新章回小心翼翼地拿出来——
那纸张和墨痕上头,还是温热的。那应该是留着他的体温,可也叠着她自己的体温——经由这么一个话本子,她与他的体温,倒是先叠在一块儿,融在了一起。
她想到这儿,神思便又是一阵子摇晃,忙抬手又拍了自己脸颊一记。
可惜,便是这样儿,却也拂不去方才的记忆。
她想起来他说,“……这书,一共有一百二十回。后头的都已经有了,只是我也是借来的,尚无刊印本,总要亲手抄写下来才能给你。”
“我手里现有的,是别人的笔迹,我才不准你看。我必须得亲手一笔一笔抄写了,才准你揣着,日日夜夜捧着,满心满脑袋地念念不忘着。”
他这么说,她唯有傻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的眼,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连喘气儿都给忘了。
他见她那模样儿,反倒笑了,一双黑曜石般的眼,在那原本黯淡的烛光里,立时华光熠熠。
他攥着她的手,刻意不松开,他那么近地凝视着她的眼,叫她看见他眼里的光彩。他说,“……这书我自己已是看过了几遍,我知道那如中毒、上瘾一般的滋味。我给你这些,你十天之内必定看完了。最多十天,你必须再来见我!”
“我不管了,我也不等了,若你这回十天还不来,那我就直接到令娘娘宫里去找你!”
那一刻她吓得两个膝头都是软的,她想给他跪下,却又觉着那会子跪下却是不合当、不奏效的,她只能心急之下翻腕也攥住了他的手,百般哀求,“八阿哥……求您饶了奴才。您千万,千万别去!”
永璇紧紧凝视着她,“那你就来——听见了么?”
她想到这儿,整张脸已是红得无法自持,更从那回忆里抽不回身来。她便只好在那回忆的漩涡里,尽量去想胖的事儿。
她想,那《石头记》全本有一百二十回,已是全都写完了?那是在谁的手里呢,八阿哥又是从谁人的手里得到的?
八阿哥若已经看完了全本,他可有何思绪?
她使劲儿自己跟自己别着劲儿,将思绪往旁枝末节上引,手便无意识地乱翻着书页。
不想,一条秋香色小笺从书页之间飘然坠地。
她心下一慌,忙捡起来看,那小笺不过二指宽,上头唯有四句话。
“潇湘别院晚沉沉,闻道多情复病心。
悄向花阴寻侍女,问他曾否泪沾襟。”
她便微微一呆,此时虽然还不知“潇湘别院”为何处,又为何有人泪沾襟……可是她却忍不住想起了湘妃竹。
皇帝本人极喜湘妃竹,这后宫里便也常见湘妃竹制成的坐榻、书架等器物,故此这湘妃竹为泪染成的传说,可说人人都知。
那么八阿哥所说的这潇湘别院,这泪,究竟是说那传说,还是说手上的这本书,抑或是说——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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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哥所里,翠鬟走了,永璇也是呆坐了好一晌。
面上一时微笑,一时惆怅。
心下更是时而欢喜,时而却是刀尖剜着一般地疼。
最终还是回到书案边,拂开桌上那些写过的条幅,重又捧过《石头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