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会帮你照顾着永瑆。我会用我曾经对八阿哥、九阿哥的心,一样一样地护着永瑆……”
婉兮提到八阿哥永璇,还有死去的九阿哥,嘉贵妃那干涸的眼中终是又涌出了不舍的泪。
她便将婉兮的手攥得更紧,一双眼都舍不得眨,只直直盯紧了婉兮。
“永璇……永、永珹。”
婉兮一眨眼,终是一滴泪,无声滑落下来。
嘉贵妃不仅将尚且年幼的永瑆托付给她,这会子更是将她另外两个儿子:四阿哥永珹和八阿哥永璇,一并全都托付给她。
婉兮明白,这是一个母亲即将远离之前,在这世上最最放心不下的。嘉贵妃不舍只顾着一个孩子,嘉贵妃便这样挣扎着将另外两个孩子也一并托付了。这不是嘉贵妃贪心,这是嘉贵妃已是实不得已。
婉兮落泪道,“对于三位阿哥来说,我怎么都比不上嘉姐姐。我也是没当过额娘的人,但是嘉姐姐请放心,我必定尽我全力便是。”
嘉贵妃哀哀点头,将婉兮的手攥了又攥。
“……我当年,对不起你太多。我若来世,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也一定要报答你。”
婉兮双泪如珠滚落,用力摇头,“……都过去了。嘉姐姐别再说这些,好歹再养着这一口气。皇上就来了,嘉姐姐再等一等。”
这个十一月,这个天杀的十一月。
这个十一月,因为皇后那拉氏即将临盆,后宫的一切事体便要婉兮都扛过来。这还得要感谢皇上之前给了语琴几次试炼的机会,这才叫婉兮自己忙不过来的时候,还可将有些事托付给语琴。
婉兮偏偏在这个十一月开始,感到莫名的疲累;一旦累了,便连饭都吃不下去,只想吃几口那刚腌渍三个月,酸味依旧的海棠果去。
可是那海棠果终究比不得膳食,无法给她足够的能量和热度去,便往往并不能挽救她的疲惫去。
进宫十五年来,她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
便也因为此,她自从十月回宫,便几乎没什么时间去看望嘉贵妃。除了刚回宫时的一次请安,之后便再没好好说过话……
这个十一月,皇上正式发兵讨伐阿睦尔撒纳。西北战事又起,这回因班第已死,朝廷缺少了解西北军情的将领;又因为阿睦尔撒纳寻得俄国的支持……再加上之前平定达瓦齐,还可利用奇兵制胜;而这一次阿睦尔撒纳是笃定知道朝廷必定发兵,故此反倒是他以逸待劳。
这二度平定准噶尔,难度注定是前度的数倍。
故此皇上也全力忙于前朝,除了按日子去寿康宫给皇太后请安之外,便连后宫都少进。
也即是说,自十月皇上回銮,直到此时,尽管嘉贵妃病重,可是皇上却也顾不上。
这个该死的十一月……此时此刻,面对形容枯槁的嘉贵妃,婉兮才第一次这样痛恨这个十一月,痛恨要过这样无法兼顾的日子。
她回头用力望向窗外,多期待皇上快点来啊。
虽说嘉贵妃在这样的时刻,将三个儿子全都托付给她;可是婉兮却也明白,这样的时刻,嘉贵妃最想见的人,应该还是皇上。
她便是这样陪在嘉贵妃身边,也不能代替皇上。
对于一个女人最后的时光来说,孩子们已经托付,那最后最后想见的人,自然只有皇上了。
可是这寒冬十一月的天儿,真冷啊,冷得叫殿门上都不能不挂上厚厚的棉门帘,便连门外的一丝动静都听不见,完全不知道皇上还有多远;皇上是否已经到了门外。
这十一月的天儿冷得将窗子都冻上了。便是嘉贵妃的景仁宫里,窗玻璃也有几扇是满镶的玻璃,可是天儿冷得将那玻璃上都冻满了霜花。便是屋子里用足了炭,热气能将霜花烤融些,可那玻璃上的霜花也只是化成了哈气。
目光依旧穿不透那哈气水雾,依旧看不清窗外,看不见皇上的身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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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等,皇上没来;
婉兮等啊等,皇上还是没来……
婉兮看得见,嘉贵妃的眼也是直直望着门口与窗外。
婉兮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嘉贵妃,只能伸手紧紧握住嘉贵妃,落泪道,“嘉姐姐可还记得孝贤皇后的奉安礼?嘉姐姐去了,嘉姐姐随着皇上和皇后进过地宫,亲眼阅看过……”
婉兮知道自己真不该说这样的话,听着怎么都是不吉利。可是这会子,她等不来皇上啊。
“嘉姐姐……皇上会陪着你的。便是此时来不及,皇上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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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十年十一月十五日,嘉贵妃薨。
婉兮陪着嘉贵妃等到最后……却终究,没能等到皇上来。
婉兮知道,嘉贵妃最后的心愿,就是要等到皇上来送她。可是皇上,终究没能赶上……
最后的时辰,婉兮握着嘉贵妃的手,小心替皇上与她解释。
“……这个十一月,皇上刚刚下旨重启平定准噶尔之战。皇上与军机大臣多日来不分昼夜一直忙碌此事。嘉姐姐你千万别怪皇上。”
最后的最后,婉兮已经分不清,嘉贵妃面上的神情是悲,是欢,还是不舍与惆怅?
婉兮只知道,嘉贵妃最后紧紧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