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辛辛苦苦的种好火龙果后,两个人开始捧着手炉取暖。
那只猫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池砾怀里的温度,眯着眼趴在他的膝上打盹,毛脸攒成一团。五官看不清楚只剩毛绒绒后,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丑了。
谭玉书叫下人去厨房热两盏酥酪,又上了些虾仁饼、蜜糖糕、梅花糕和一盘栗子,亲切道:“池兄少吃一点,剩下的给我。”
池砾……
你一个主人家,说这话合适吗?
谭玉书笑笑,抓起一把栗子。栗子炒的很脆,两只素白的手指轻轻一捻,便干脆的裂开,不多时,便剥了一捧。托起焦黄的栗子,递给池砾。
池砾:……
干什么好像他没手一样!
不过送到嘴边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伸出一只手,理直气壮的接下,另一只手陷在白猫柔软的皮毛里,轻轻顺着毛,手背上赤红耀目的蔷薇,在这柔软的毛色下,好像也融化下来。
看着那惬意的一人一猫,谭玉书眨眨眼睛:原来池兄喜欢猫吗?
他就不喜欢这种小玩意,之所以养猫,纯粹是因为小时候手欠。小老头的妈妈还有几分姿色,能得他几分欢心,但小老头本猫就长的就太糟心了。
因此平时谭玉书都不大靠近它,让谭九哥养,以免暴露自己并不想抱它这件事实,伤害它的自尊心。
现在池兄居然不嫌这只猫丑,还愿意抱它,真是太好了。
会心一笑,捏起一块糕点,开始向池砾分享起最近的喜讯。
池砾听到“史馆修撰”几个字,脸上顿时露出古怪的表情:“你们皇帝也知道你编故事的才能了?”
谭玉书:……
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解释道:“其实这个职位主要不是为了修书,而是为了攒资历,具体作用有点类似于池兄那里的职称。池兄你知道的,我的官职来的不太常规,所以需要想一些途径增加资历,比如考馆职。不然总是破格提拔我,陛下也很难做的。”
而且修史也不是编故事啊……
池砾听不见谭玉书的腹诽,琢磨着“考馆职”几个字:“你们古代也考职称?”
“嗯,不过以我现在受重视的程度,应该不会有人卡我。”
哦,池砾明白了。
就是说嘉明帝保送他谭玉书镀金去了,为了以后继续给他升官做准备。
一个皇帝为了提拔一个官员能做到这份上,可真是够意思了。
不过看了看谭玉书的脸,总觉得这种优待,不仅仅是因为渡厄高僧……
谭玉书将糕点塞到嘴里,不管自己这个“保送生”给吃瓜群众造成几点暴击,几下吃完饼,端起一杯茶,继续跟池砾讲:
“所以我现在的实职是‘治农桑诸事’,也就是管理农业上的事。如‘献火龙果’之类的事,都可以算为我的政绩。”
这真是棒极了。
池砾捏起一颗栗子:“你们这缺那么多农作物,全引进来,你岂不要上天?”
谭玉书笑道:“我不上天,不过在下确实有很多东西想引进,比如说这个季节正当用的棉花。”
棉花?
听到这池砾是真惊讶了:“你们这居然连棉花都没有吗?”
“正是,难道池兄没发现,这里御寒的衣物都是裘皮吗?不过有钱人家才买得起裘皮御寒,穷苦人家只能将家禽家畜上的毛、麻、芦花之类的絮到衣服里保暖。若是有棉花这样经济又保暖的东西,穷人就不至于冬天出不了屋,大街上一觉醒来,也不至于冻死那么多人了。”
池砾:……
作为一个现代人,直面这样的话题,总是很沉重,眉头微皱:“早知道把那车羊皮送回来了。”
现在那些羊皮被他爸加工成地毯,铺到农村新房。羊皮在他们那什么都不是,但在雍朝很珍贵吧。
谭玉书一怔,没想到池砾竟然会这么想,轻笑道:“池兄不愧是当了几天和尚,真是菩萨心肠。”
池砾皱眉:“这很好笑吗?”
谭玉书别过头去,微笑:“抱歉,只是池兄不必过多挂怀,大雍虽不比华国繁华,但也不缺那一车羊皮,买不起羊皮的人,肯定不是因为羊皮短缺。”
池砾转过头去,想看清他的表情,却被打断,下人们将两碗做好的酥酪端上来。
这酥酪似凝非凝,宛如膏脂,摇荡在青绿的瓷碗间,尤其好看。
谭玉书微笑着递给他:“这酥酪是我们家厨娘的拿手好戏,用牛乳和羊乳炼制而成,里面又加了一些杏仁,去除腥气,味道醇厚,入口滋润,池兄尝一下,合不合口味。”
看着这盏精致的酥酪,池砾顿时想起了谭玉书刚才的话。
道理很简单,可以在寒冬中喝着这样一碗酥酪的人,可以拥有无数张羊皮,而会在寒夜中冻死的人,就算有再多羊皮也买不起。
池砾看着谭玉书,他淡定的伸出汤匙,品尝起滑嫩爽口的酥酪,面色没有一丝改变。
池砾知道,他是一个很复杂的人。既不会像那些奸佞一样贪婪,也不会像清流那样强项,游刃有余的游走在官场中间,真要说什么形容最适合他的话,那就是“一个完美的政治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