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在场三人瞬间愣住。他们虽然是这个国家的特权阶层,掌握着无数人生杀荣辱的权利,但年纪最大的巴雅尔也不过二十四岁。中国人已经跪得够久了,在鸦片战争至今的半个世纪里,列强在沿海开一两炮就割走大片领土的案例数不胜数,意大利就算再弱,也是欧陆列强的一员。他们这群毛头小子,真的在欧洲国家的兵锋下保住了三门湾吗?
一种巨大到不真实的成就感忽然笼罩了他们,在场四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到翁同龢哽咽的哭声在寂寂夜风中盘旋。
半晌,载湉忽然问:“老师,朕要听一句真话。旁人怎么说都不要紧,你觉得朕比之皇兄如何?”
“同治爷他,唉……同治十三年,老臣原本心灰意冷,准备告老还乡。如果没有您,”翁同龢说着忽然捶胸顿足,失声痛哭,“我连王啖都不如啊!”
王啖是康熙朝的太子太傅,废太子胤礽的老师。但是康熙太子之废,更像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与他本人的素质关系不大,更怪不上老师。同治却是在登基掌权之后,把自己活活作死的。翁同龢二十年来一直耿耿于怀,直到今日,终于弥补了这份不甘。
载湉眼眶一热,拍拍他的肩膀,把他交到载澍手里,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去。
意大利退兵,慈禧虽然有心玩弄春秋笔法,指示礼部在通行天下的公文上,将圣母皇太后的名号置于皇帝之前。但是现今社会,早不是官府一张文稿就可以一手遮天的时候了。
《震惊中外,朝廷就三门湾事件发声》——《申报》
《人是满洲之人,地是中国之土》——《点石斋画报》
《蓄意挑衅,还是合理反击?》——《泰晤士商报》(英)
《殖民地民族觉醒,重商主义将何去何从》——《华盛顿周刊》(美)
《滑天下之大稽,本世纪最不自量力的挑衅》——《阿尔卑斯晚报》(意)
《中国,觉醒的东方睡狮?》——《法兰西日报》
即便在这个通讯欠发达,有线电报发三个字就得花一两银子、而且还只能覆盖中国三分之一的土地的年代,载湉也在接下来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登上了世界上几乎所有媒体的头版头条。
帝党经营的几乎所有领域都从这场**之中受益。
政治上,光绪捞取了旷绝古今的声誉和威望,一时之间连小孩子扮家家都喜欢以“我在北京太和殿向你们发起讲话”作为开头。甚至连载澍也成为北京城里家喻户晓的人物。
一日之间,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走街串巷的买卖人口中,就流传出七八个版本的孚贝勒勇退意大利公使的故事。说的是口若悬河,听的是热血沸腾。百姓们一想,皇上太神秘,但是孚贝勒常在街面儿上活动的呀,那会子我还见过他在云酥堂登台串戏呢!载澍猛然间成了风靡京城的焦点人物,出个门主动给他牵马的,买了东西死活不收他钱的人比比皆是。
太后甩锅在先、抢功在后的行为只招来了无数的嘲讽,天高皇帝远的上海、广州、浙江一带,那些新派的报纸、画刊、杂志纷纷登出各种澄清言论,有的甚至刊出嘲讽漫画,一个丑态毕露的旗装老女人抢过年轻女郎的水晶发卡往头上插:“还是我戴着好看”。
这些东西流传进京城,颐和园换了一大波瓷器摆设,又发下严令命各地总督搜捕对太后不敬的“违逆分子”。然而清廷对地方的控制早就不如以往,那些报纸刊物要么就是暗藏地下作者匿名,要么就有洋人的股份做靠山。各地总督不过虚应故事,随便从牢里提了两个死刑犯交上去了事。
太后知道,亦是只得睁只眼闭之眼。
经济上,留声机、电报一类的通讯设备迅速在市民阶层中推广,天津等地无数百姓涌入商行询问“皇上用过的像喇叭花的机器怎么卖”。新成立的华北电讯公司迅速扩张,郑观应看着第二季度的报表,笑得像偷了蜜的狗熊。
外交上,若桐成为了德意志大使的座上之宾,并与多落特娅公主发展出了一定的私人友谊,成功结识了这个将来会在欧洲大陆上搅动无数风云的一流强国。两国在军事领域的共同投资,已经开始进入详细谈判阶段。生产和售收购而来的枪炮,必将在明年的甲午战争中大放光彩。
文化上,《申报》成了最大的赢家。
因为技术所限,能够直接听到光绪留声讲话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在口耳相传中得知此事的人们,只能通过报纸来了解当时的情形。《申报》因为全文刊登了《三门湾事件中,皇帝陛下对国民的公开讲话》,销量翻了十倍不止。一再的加印,甚至让沿海各大城市的印刷原料价格翻了数倍不止,洛阳纸贵的典故今又重演。
意义更为深远的是,青年学生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了最进步的角色,人们被激活的爱国热情与政治参与感,就像一只只新生的小蝴蝶,虽然力量微弱,但是当它们聚在一起扇动翅膀,所产生的力量必将撼山振岳。
当然对于若桐来说,影响最大的还是小皇帝本人的成长和英国怡和医院HCG孕检报告单上那个positive(阳性)的结论。
那天凌晨载湉从总理衙门回来,把她摇醒了,一个劲儿地拖着她的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