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反复梦到一位一百年前死去的皇妃?
若桐不可抑制地想到在清东陵采样时接触到的光绪遗骸,再想到近年网络上流行的那些轮回转世、前世今生`类的,不觉出了一身冷汗,把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马克思唯物主义**好”、“阿弥陀佛无量天尊真主耶稣”反复念了几百遍。
忽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若桐心慌意乱地接了,就听见在中国原/子/能研究所工作的大学同学唐俊激动地说:“唐姐,惊天大发现!快来我办公室!”
这个人从上学的时候起就咋咋呼呼的,若桐很不以为然:“又怎么了,是你们打开昭陵,发现孝庄下嫁多尔衮的证据了,还是比对了雍正乾隆的DNA发现小钳子果然不是四四亲生的,而是海宁陈家的儿子?”
“我们是中国原/子/能研究所,不是中国历史八卦研究所!”唐俊哭笑不得,“还记得你上回送过来的样品吗?就是从清西陵文物管理处采集的那束光绪皇帝的头发,你猜我从上面检验出了什么?”
“我马上过来。”若桐挂掉电话,怔了一会,抄起手包冲向停车场。
今天的原子能研究所一反平日的冷清,实验室被人山人海和摄影器材重重包围,闪光灯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唐俊抓着她的手激动地说:“是三/氧/化/二/坤(砒/霜),我们从你送来的样品上检验出了高浓度的三/氧/化/二/坤,浓度远远超过了致死量。光绪皇帝爱新觉罗载湉,是被人用砒/霜毒死的。”
听到爱新觉罗载湉这个名字,若桐忽然没由来地心里一颤。周围的同行都上来恭喜她的团队解开了一大历史谜团,可她却像什么都听不到了一样,怔怔地站在原地。
光绪帝爱新觉罗载湉,做为她硕士论文的研究对象,她对这个人是那么熟悉,熟悉他的生平,熟悉他的才华,也熟悉他的软弱与悲哀。那么一个本来有可能成为中兴之主、曾有机会改写整个屈辱的中国近代史的人,现在,她却亲手证实了他最后的下场——在37岁的壮年,被一碗砒/霜化作崇陵地宫里的一具枯骨。
据说,砒/霜中毒的人在死前是非常痛苦的,通常会经历连续呕吐、剧烈腹痛、浑身抽搐,很久很久才会得到解脱。而在此期间,剧烈疼痛引发的肌肉痉挛,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缩成一个弓形,所以在古代,这种毒/药又被称作“牵机药”,是不亚于凌迟的酷刑。
好像生吃了一个半生不熟的柠檬,酸涩的汁液从喉咙直渗进心底,一时间心脏紧缩到好像不能跳动。若桐背靠着墙,尘封的记忆忽然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瞬间将她淹没。
周遭众人已经激动地议论起来:“由此可见晚清宫廷斗争是何等险恶,统治集团内部有多么腐朽!”
“既然证明了是中毒,那么砒/霜是谁下的呢?”
“诶,这个问题问得好,我看是害怕皇帝秋后算账的‘后党’!”
“我觉得是出卖戊戌变法的袁世凯!”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有人推了推若桐:“唐副教授,你是项目负责人,你也说两句啊。”
一众学者都朝她看过来,若桐惨然一笑,眼中渗出泪来:“是孝钦干的,是孝钦干的,一定是她。”
孝钦是慈禧太后的谥号,这位在中国历史上臭名昭著的□□者,为了享受镇压义和团、挪用海军经费、奴颜婢膝恬不知耻地对侵略者说出“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卖国言论……种种罪行罄竹难书,杀个把皇帝好像也不太意外。有什么可激动的呢?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莫名其妙。
若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掩面冲下楼梯,坐在车里崩溃大哭。
她想起来了,全部都记起来了。
她记起入宫那天,坤宁宫披红挂彩、歌舞笙箫。紫禁城正门层层洞开,却没有一扇门是为她而开。相反按照宫里一贯的规矩,她作为侧妃必须跪在新房门口迎接正室,成为另一个女人尊贵地位的垫脚石。从黄昏跪到暮色四合,才看到一双明黄色挖云掐金麂皮靴子停在眼前。
一个半醉的声音问:“她是谁?”
宫人上前道明原委,光绪听了“呵”的一声冷笑道:“还有这样的规矩?这宫里折磨人的法子未免忒多了些。”众人唯唯不敢应声,他迈进新房,头也不回地说:“送珍嫔回去,拿些东西给她吃。”
若桐站起身来,只看到一个穿大红喜服的清瘦背影消失在屏风后头。
初次侍寝的时候,小皇帝板着脸孔,严肃地对她说:“爱新觉罗载湉。”
“啊?”
“朕的名字!”载湉很是不满她的迟钝,重重扭过头去,“你,你还没告诉朕你的名字呢!”
若桐当时表面维持营业性的微笑,心内腹诽道,装什么装,衣服都脱了,您还跟我说这个?况且您是皇上,我纵然知道您的名字,也不能喊出口呀!不解加上害羞,她便死活不肯开口。
后来她才知道,“湉”在古文里是“水面平静无波”之意——载湉幼时体弱多病,醇亲王夫妇为了让他平安长大,特意取了个女孩的名字。
所以他身上大到皇帝之位,小到一衣一食,都是慈禧赏赐的,唯有这个看似不太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