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附近开了不少小饭馆,路宁跟顾鹤鸣随便挑了家人不多的馆子进去坐下。
路宁翻了会儿菜单,点了个雪菜蛋炒饭的套餐,又把菜单交给顾鹤鸣:“这顿我请你啊,刚才谢谢你呀。”
顾鹤鸣顿了下,勾了个瓦罐汤,抬眸淡淡道:“谢我什么。”
少年的眼底还有些许压抑,但已经比在医院的时候轻松了不少,此刻,他坐在干净明亮的小饭馆里,身旁通透的玻璃窗外是霓虹灯上,车水马龙,整个人也没了面对郑家人时的愤怒与冰冷,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安宁的气息。
“我一直都知道,郑家人没那么好说话,刚才在ICU外,我那么跟郑向北呛声,放在以前肯定要讨不了什么好,还有他几个上来拦我,不都是你替我挡住吗?”路宁拆了双筷子,把尾端冲着桌边抵住,嘟嘟哝哝说,“我都看见了的。”
顾鹤鸣这会儿脱了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眼里若有似无地泛出点笑意。他招来服务员递去菜单,无可无不可地点头说:“那就你请。”
店里菜上的慢,因为是请客的关系,路宁拿了个杯子,还贴心地找到服务台前的人,给顾鹤鸣倒了杯店里的白水。
顾鹤鸣接了水,淡淡抿了一口,见少年又安稳坐下放空似地玩起手边的筷勺,主动开口问:“郑家人更改你高考分数跟志愿的事,是什么时候?”
路宁愣了愣,停下手里的动作,苦笑说:“据我猜测,应该是我回校填报志愿,却被老师告知录取通知要八月底才能有消息的那天。”
顾鹤鸣了然。
路宁又感激说:“说起来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那天我刚好遇见,你又帮我在江大招生办的老师那里挂了名字,现在我就真的不知到该怎么办了。”
说着,他干脆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跟顾鹤鸣讲了一遍。
待说到自己已经看透郑家人的丑恶嘴脸,心里对这家人再没情谊,决心要跟郑家人斗争到底时,活出自我时,路宁嘴干舌燥地舔了舔嘴唇,一双浅褐色的湿润双眸下意识就望向了顾鹤鸣手中的纸杯。
这一瞬间,顾鹤鸣突然就想到了在他回国之前,母亲执意要养在身边的那只纯白毛发的小狗崽子。
当时,母亲早已习惯了国外生活,对他执意回国发展虽然赞成,却难免有些伤感:“你这孩子,也不知道你性子是随了谁,从小到大,我这当妈的除了看你玩投资还有点兴趣,其余时候怎么就活得跟块木头一样,以后要是谁倒霉跟你一块儿过日子,不得活活无趣死?”
顾鹤鸣记得自己当时跟在母亲身边,脑子想得还是回国注资的事情,便没有吭声。
母亲大概是烦了他,抱起刚来家里没几天的狗崽子,就气哄哄地假装把他往门外撵:“真是养个儿子一养几十年,还不如我们囝囝乖巧懂事又听话,还讨人喜欢。”
也就是那会儿,顾鹤鸣被母亲搞得有些头疼,头一次仔细看向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宝贝狗崽子,也同时把那双湿漉漉的圆眼睛记在了自己的浅层记忆里。
现在回想起来,顾鹤鸣几乎把少年一双圆溜溜的清澈眸子跟当时那只小狗崽重叠起来,只觉得少年人软软看向他手里水杯的无意识表情,说不出的让人欢喜怜爱。
路宁对此顾鹤鸣的心思一无所觉。
他只感到自己有点儿口渴,挺后悔当时只问服务台前要了一杯水。
可再让他去要一次吧?
刚就察觉店员就有点儿不耐烦的路宁又有点不想动弹。
看着少年坐立不安的模样,顾鹤鸣碰了碰手边的杯子,想要推出去,却又微微一顿。
路宁却没把他的动作往心里放,而是眼睛一亮,眼巴巴地看着端菜过来的服务员,高兴地抄起碗筷。
他点的是雪菜蛋炒饭搭配一份清汤,本来嘴巴就很干,便拿了勺子埋头喝汤。
谁知刚喝下一口,路宁便飞快捂住嘴激烈地咳嗽起来,因为不想太过失态,他努力把嘴里的汤水咽下去,却立即红了眼睛,眼泪控制不住地哗啦啦往下掉。
顾鹤鸣登时从桌前坐起,皱着眉头上前,扶住他的后腰:“张嘴。”
路宁眼前一片模糊,晕晕乎乎“啊”了一声。
顾鹤鸣把杯子递到他嘴边,又说:“喝。”
路宁乖巧照做,嘴角刚碰到清水甘甜的滋味儿,喉咙就迫不及待地吞咽起来,他喝得着急,一两滴水从嘴角溢出,顺着下颚滴落在衣领上,洇湿一片。
纸杯里的白水见底,最难受的那股劲儿也缓了过来。
路宁捂着嘴巴又咳嗽几声,缓过神后,呆愣愣地看着被他抢到手里抱着的纸杯,脸色有些红:“……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不必。”顾鹤鸣抽走路宁手里的纸杯,“还想咳嗽吗?”
路宁低头揉了揉颈子,缓缓摇头。
他沉默片刻,突然拿起勺子在汤里搅了搅,搅起一片沉了底的黑胡椒颗粒,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懊恼表情。
这时,他再环视店内,看只有客人两三只,再一联想别的饭馆在这时段都拥挤爆满地坐都坐不下,偏偏只有这家店冷清非常,突然就后悔起来。
“不吃了。”路宁垂眸看着连蛋壳粒还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