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赵瑀珠玉在前, 孔太太的注意力已全放在她身上, 其他闺秀们再弄什么才艺也是索然无味。
所以这场宴席余兴活动草草收了尾。
不过在座的太太小姐们对赵瑀倒是没了先前的蔑视, 当然, 若干的艳羡和嫉妒还是有的, 其中也不乏有人暗想:就算她能写会弹, 奈何嫁了个睁眼瞎的相公, 阳春白雪对下里巴人,这些才学又有什么用?无非是对牛弹琴罢了!
潘小姐倒是和赵瑀说了半天的话, 力邀她常来做客,“我也喜欢抚琴, 但是总弹不好, 若是李太太有空,指点指点我可好?”
俩家离得近,来往便宜, 又是上峰之女的请求, 赵瑀虽不至于拍马溜须,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自然是应下来了。
可把潘小姐高兴坏了,连潘太太看向赵瑀的目光竟多了几分亲切, “她打小身子虚弱,很少出院子,也不大会和人打交道,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李太太切莫见怪。”
赵瑀忙笑道:“说起来也巧, 我也是个差不多的性子,没出阁前整日闷在房间里就是绣花、写字、抚琴……往后我来了,潘小姐可不要嫌弃我性子沉闷才好。”
接着,她就说了些自己在琴艺上面的心得体会,很详细,一点儿也没有藏私。
潘小姐听得入迷,笑吟吟道:“往日里教琴的师傅给我讲,我听得迷迷糊糊的,可李太太一讲,我就觉得明白了。”
她眉飞色舞地和赵瑀讲着自己学琴的种种,一旁的潘太太看了,又是宽慰又是心酸,对赵瑀的笑也多了几分真诚。
不知不觉中,日头已指向申牌,潘小姐和赵瑀直讲了一个时辰的话,明显累了,潘太太便吩咐丫鬟扶她回院子休息。
此时陆陆续续开始有宾客告辞。
赵瑀也想告辞,却听孔太太说道:“我有一曲古琴残谱,后半段失传已久,你帮我续补出来。”
“啊?”赵瑀几乎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推辞说,“我从没整理过曲谱,怕是应付不来。”
“试试看,不行也没关系。我看你奏琴的意境颇高,很多人的技巧比你好,但意境不如你,我想你应能续补出来。”孔太太的态度很坚决,容不得她反对,直接就说,“明天我派人将残谱送到同知衙门,你先整理着。”
说着话,孔太太已起身走向门外,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回头一笑,眼中是罕见的俏皮神色,“小朋友诚心给我做事,我是不会亏待小朋友的。”
小朋友?赵瑀怔楞了下,有些哭笑不得。
她年纪是不大,然而孔太太也只三十左右,就是以平辈之交论也说得过去。但这一声“小朋友”,却硬生生将二人的辈分错开了——她直接矮了孔太太一辈!
蔓儿也说这个孔太太有些过于目中无人,怎么说自家太太也是五品诰命呢,而她可是个白身!
对此小朋友赵瑀并没有困惑很长时间,她离开知府后宅大门时,无意中看到有个男子扶着孔太太登上马车。
那人青袍美髯,清癯玉立,然头发已半白,明显比孔太太大上许多岁。
他仰起脸来看着车上的孔太太,双眸炯然生光,顾盼之间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风流倜傥。
一瞬间,赵瑀觉得他年轻时必定是位俊逸非常的美男子。
而孔太太也低头看着他,嘴角飞扬,双颊绯红,目光里是说不出道不尽的欢喜。
和方才宴席中的她全然不同,哪里还有半点冷清倨傲的模样!
赵瑀一下子愣住了,直到孔太太的马车绝尘而去,再也看不到了,她才渐次回过神来。
她想,那人便是孔大儒吧。
所以孔太太才叫自己小朋友?若按孔大儒的年纪,的确可以叫得。
赵瑀浅浅笑起来,和蔓儿说道:“他们俩感情真是好,不免叫人羡慕。”
刚才那一幕蔓儿也看到了,遂笑道:“别人羡慕还说得过去,您可用不着羡慕,往日里您和老爷在一起的时候,可比这个甜蜜多了!”
赵瑀往回慢慢走着,不由微蹙眉头,叹道:“也不知他在曹州的情况如何,这个人,一旦干起差事来,简直是不要命地干!他身边只有衙役长随跟着,贴身伺候的人也没有,唉,我真是担心他。”
蔓儿安慰道:“老爷肯定会给您寄信,这几日准到,咱们且等着听消息就成。伺候人手的事,奴婢再催催牙婆,叫她赶紧挑人送过来。”
赵瑀笑道:“只怕添人手的事情需要你多操心了,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就要为孔太太做事了。”
果不其然,转天孔太太就命人送来一本残谱。
赵瑀一看上题两个大字——将行。
她顿时头大如斗,苦笑连连,这本残谱据说是前朝某位有名的乐师所做,为的是鼓舞即将出征的未婚夫。
结果回来的只是未婚夫的尸首,她烧了一把大火自尽了。
大火过后,人们只发现这半本残谱。
这首曲子只有他二人听过。前半段激昂奋慨,充满向上的力量,然后半段到底是什么,人们无从得知。
因琴谱过于精妙,几百年来很多人想要续补琴谱以弥补残缺之憾,但续出来的曲谱,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