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诚的事他是知道的,可他不能让人如此传扬曲阜孔家不堪的名声。圣人不可辱,儒门不可辱,儒生的信仰不能崩塌。
被高永恒逼得差点说不出话的曾世贤,原本挺直的腰杆突然句偻了些,他长叹一声,走到高永恒的面前,作揖长拜:“王爷,孔家到底是圣人后裔,该有的颜面还得想办法保全啊。否则,曲阜孔家要是被传得如此不堪,这天下的读书人岂不是会失去了他们的信仰?”
曾世贤能被太上皇赐下金鱼袋,亲口称为儒门大士,单从品德上确实没有可以指摘之处。
从儒家之士的角度来说,甚至从维护国朝统治的角度来说,保全曲阜孔家的名望,一定程度上是没有说错。
不过回燕楼事件的当事人,林枫以及南直隶的这群举子就不同意了。
“曾儒,学生不同意您的看法!”
“我等也不同意!”
二楼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高永恒将要出口的反驳之语,与曾世贤以及楼下的看客纷纷望向林枫等人的雅间。
只见林枫与众举子向高永恒、曾世贤作揖拜见,随后快速下楼来到了一楼。
“学生姑苏林氏林枫拜见王爷、拜见曾儒!”
林枫等人的礼数自是不缺,哪怕他们都曾受到过孔令诚的欺辱,与曾世贤的观点有极大的不同,依旧再次向两人作揖拜下。
高永恒看了看与林枢颇有相似之处的林枫,想了想问道:“你是林枢的族人?”
“学生是永丰侯的族兄,家中排行第七。”
听到林枫的回应后,高永恒的态度明显亲切了许多。正儿八经的儿女亲家,林枫可以算是他家崽儿将来在朝堂的助力之一。
“林枫,你既然有不同的看法,不妨说一说。本王可辩不过咱们的曾大儒,你们都是读书人,应该更好交流一些。”
得到高永恒的支持,林枫心中就有了更大的底气。
只见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再次郑重的向还在发愣的曾世贤拜了拜。
“曾儒,学生认为,我等读书人的信仰是孔圣、是孟圣,是诸儒门大贤,是传承千年的儒家经典,而不是曲阜孔家!”
“曲阜孔家,因孔圣而生,因历朝帝王而盛,因无数儒生之敬仰而名传天下。学生认为,孔家孔令诚,以儒圣后裔之名,欺压我等普通举子,甚至大打出手,指使家仆殴打无辜之人,不但有违国朝律令,更是有辱圣人门风!”
“当日学生与同年友人只因谈论荀子学说,便被孔令诚以邪说为由,不但强行闯入我等雅室,更是将举子重伤在床……请问曾儒,天下间的学说,是不是与曲阜孔家的观点稍有不同,便是歪门邪说?是不是我等举子,天生就要低孔家人一等?”
“那我等普通举子在面对曲阜孔家人的时候,是不是需要跪着回话?”
这戏园子可不只坐着达官显贵,更是有大量的普通百姓。
京城人爱热闹,又是事关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读书人,甚至涉及了儒门圣贤,在林枫开始讲述之后,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变得沸腾起来。
林枫不但将当日回燕楼的冲突详细的公开讲述了一遍,更是连续三问,将曾世贤逼到了墙角。
从本质上来说,曾世贤与曲阜孔家没有丝毫的私人关系,他维护曲阜孔家的名声,其实只是在维护儒家的名声。
林枫的三个问题,实际上也是他与曲阜孔家的矛盾之处,毕竟他是程朱理学的当今代言人,与孔家倡导的那一套,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林枫的话刚刚说完,身后的一名南直隶举子便上前作揖:“学生南直隶举子陆孝麟,乃当日孔令诚殴打举子之一。”
他将自己的衣服褪下一些,漏出胸口的伤痕。
当日就是他说了句当下儒门学派繁多,而曲阜孔家视他家天下儒学正统,将其他学派归为歪门邪说,有打压嫌疑。因此才惹怒了孔令诚,在回燕楼大打出手。
而陆孝麟身上的伤痕,便是孔令诚持刀划在其胸口留下的。好在刀伤不深,又有太医诊治,他这才有机会站在曾世贤面前讲述自己的委屈与不忿。
“曾儒,天下读书人尊孔,这个孔是孔圣人,而不是曲阜孔家!山东民乱、白莲教能短时间聚集数千人造反,曲阜孔家难辞其咎……”
“陆兄慎言!”
听到陆孝麟说到了山东之事,林枫连忙小声提醒了一句。
不过此时的陆孝麟已经陷入了莫名的疯狂,他向四周的人深深一躬:“王爷、曾儒、诸位学兄,小弟的兄长就是山东武定府商河令。治德六年,山东大旱,商河县治下民不聊生,家兄原本想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不料府库粮不过三千石,银不过五千两,其余皆被他人贪墨。一场大旱,商河百姓饿死无数,曲阜孔家不但拒绝了武定府的求援,更是大肆侵吞百姓田地。至去岁末,商河县近半数的田产已经姓孔了!”
“试问诸位,这样的圣人后裔,这样的曲阜孔家,我等还能尊敬吗?”
林枫也没想到陆孝麟会突然爆发,更没想到他的手里竟然会有如此勐料,直接在戏园子放了一个如此一炮,让整个戏园子都炸了锅。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曾行商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