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雪,总是比其他地方要来得早。
尽管大师兄从山下弄来了一车的木炭,可随着大雪封山,也显得不够用了。为了节省,几个师兄不得不重新挤在一间寮房睡觉。
自然不会有空余的炭火提供给藏经楼。
这让抄经的缘行苦不堪言。好在,他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三年,这些苦楚,倒也受得。
秦空呵出口热气,然后赶紧搓手,待双手重新暖和后,才又拿起笔,继续书写着下面的内容。
急于将今天的课业早些做完,他写得格外投入认真,以至于,三师兄的一声呼唤,险些让墨迹将写好的文字涂了。
他不满的瞥了眼师兄,后者却毫无自觉,笑嘻嘻的靠在窗沿,艳羡的望着桌面上那漂亮整齐的小楷,赞叹道:“难怪大师兄这般支持你抄经,这字写得可真叫好。”
缘行无奈,见他几乎将半个身子探过来,一挑眉,欲开口又强自忍住,而是先用左手捂住嘴,才闷闷道:“师兄又钻窗户,小心大师兄看到再骂你一顿。”
缘空撇嘴:“刚大师兄急匆匆下山了,没个十天半月回不来。”顿了顿,才叹道:“怕是山下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以至于大师兄最近心不在焉,我都连续好多天在斋饭中吃到了石头……”
缘行心虚的干咳了一声,忙拿起笔继续抄经。
缘空见他右手仍捂着嘴,又笑:“不就是门牙掉了,至于这般小心?你这般年纪也到了换牙的时候,寺里谁会笑话你?”
谁?难道不是你么?缘行默默吐槽,不过手倒是放下了。
“小大人……”缘空嘟囔了句,又打量着师弟,皱眉道:“我总感觉你太过成熟了些,不像个小孩子,难道这便是长辈所说的宿慧?”
缘行表情淡淡,却没有做解释。事实上,因为这里是寺院,所有人都是信佛的僧人,他便懒得掩饰自己,更没有心情去装什么小孩子,该如何就如何,就算表现得再夸张,用一句宿慧便可以解释一切,何必辛苦自己?
不过,师兄的问话却令他想起了上一世,小时只知学习,毕业后也宅在家中,就算是蓝星的秦空,也大多活动在实验室。除了亲戚与有限的朋友,人际关系简单到令人发指。细细想来,竟与在寺院没什么不同。
难道他穿越到天禅寺,真的是命中注定?
带着这种愁绪,他很快将经文抄完,只等着纸张上的墨迹干下来。
而缘空似乎也只是多问一嘴,没有刨根问底的心思,见他将毛笔放下了,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来,隔着窗沿,献宝似的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榛子:“大师兄一下山,我就偷偷跑到斋堂炒熟了。”说着,还将没裂口的榛子一个个捏碎了,这样小师弟吃起来才方便些。
一向嘴馋的缘行自是眉开眼笑,炒熟的干果,确实比生的要好吃。
修行生活刻板枯燥,唯有偷偷享用美食的时候,才是最惬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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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转眼间缘行小沙弥已经成了个俊美的少年。
依旧是藏经楼,仍是冬日。
只是三师兄亦不似当初那样轻佻顽皮,反而是端正的坐在几前。端起香茗,慢慢品着:“明日我便会去求师父允许,下山还俗。”
缘行的笔尖一抖,吃惊的抬头望他一会儿,才叹道:“也是,师兄家中情况特殊,也该回去看看了。”
缘空眼皮也没抬,只是盯着茶碗,小声说:“家中催促的太急……”又状似轻松的笑:“记得你小时总吵着要还俗,这回一起下山如何?你功夫练得不错,要找个赚钱的活计不难。”
缘行却是放下了笔,郑重道:“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我已习惯这里的生活,不愿再变了。”
缘空似早知他会如此说,神情未变,依旧笑着:“也是,师兄弟中,你才是最有佛性的那个。”
缘行也跟着笑起来,过了片刻才垂眸道:“师兄有家人母亲牵挂,还俗乃理所应当。我在此世孑然一身,亲人却都在山上,已舍不得了。”
场中安静了半晌,缘空拎了茶壶,先师弟斟满了一杯,又将自己的续上,然后端起杯子:“等你云游,记得下山来寻我。来日江湖再见。”
缘行也举杯,笑道:“江湖再见……”
三日后的凌晨,三师兄早早的出了寺门。
缘行一直笑着,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登上了钟楼。
天禅寺的大钟声音纯厚绵长,圆润洪亮。
这边百八钟过后,他望向对面的鼓楼,果然,二师兄已经敲响了大鼓。在缓缓的鼓声中,缘行眺望山下,已他的目力,也看不到三师兄的身影了。
钟鼓声远远的散出去,击破了黑暗的长夜,也告诉了世间人寺院的方向。
就如人生故事,旧故事讲完,新故事又会发生。
只要寺院还在,晨钟暮鼓依旧会响彻在山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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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进展缓慢,开篇艰难,弄得我血压都高了。
不得不写点其他的东西换换脑子,当然,也是怕你们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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