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粥棚这几个月,受了缘行恩惠的人并不少,甚至后期靠着他处理外伤的手段着实挽救了一些人的性命。
事后也曾有人带着粮食钱财上门感谢,理恻以为缘行会严词拒绝,却没想到对方只将钱财分文不动的送回去,那些粮食则收下直接投往粥棚。
陈卓离开的第二天,也派人送来了谢礼。
对于救命之恩,对方明显在准备礼物时花了心思,送来的都是眼下急缺的东西,粮食、食盐、以及一些书籍和笔墨。
但反常的是,这一回,缘行却是任凭对方如何说,都不肯收下东西。
理恻感觉自己更看不透这和尚了。
人的缘分说来真的很怪,也不知为何,打从第一次见面,理恻便对缘行产生了十分的亲切感,以至于一向冷情的他主动帮着办理挂单手续,主动与之结交,甚至怕对方在寺中受到排挤,平日就算再忙,也会抽空去陪缘行聊天。
他曾询问过缘行年纪,但得到的是自己忘了的回答。
以为只是朋友间无聊的玩笑话,听了便没有在意。
直到对方冒出来一个高僧徒弟。
明心法师,那可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一代名僧,竟然还要对缘行和尚顶礼,口称师父。
最开始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至少表面上,缘行可比明心年轻多了。
直到相处久了,他才渐渐发现,这可看上去弱不禁风、身体条件极其糟糕的缘行和尚确实是一位有道高僧。
待人接物温和含蓄,无论对方是贵人,还是难民,都平等待之。
为人气量宏大受辱不怨。明明被理念针对,事后半字不提。被暴民打断腿,态度却能一如往昔。
严于律己有慈悲心,当了御赐的袍子也要赈济灾民。
对方说不上健谈,也从不提起自己的宗门出身,但他们讨论经义,对方往往能提出不同的见解,且鞭辟入里。
理恻虽然因为要照顾腿脚不便的缘行,辞了朝天寺粥棚的差事,少了在师长面前表现的机会。
但他并不后悔,反而觉得能跟在缘行身边受教实乃幸事,因为这一段时间下来,他真的受益匪浅。
渐渐的,理恻对待缘行的态度越来越恭敬,到后来,几乎以弟子之礼待之。
当然,免不了也要忍受缘行的一些特立独行。
不顾佛律亲自种植蔬菜粮食,比如每日只一餐,还全是素食的饮食习惯。
还有缘行突然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怪癖。
就如此时,理恻出门就见缘行正对着面前摆放的木头桩子发呆。
他凑上去,将那根木头打量个仔细,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木头疙瘩,平时当做柴火用的,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您在做什么?”他终于没忍住开口询问。
“贫僧在修行。”缘行笑了笑,眼睛却片刻不离桌面。
难道是某种独特的观想法?理恻皱了下眉,可见对方神情专注,也不好打扰,便带着疑惑重新忙活去了。
他转身走了,却没看到桌上的那根木头已然悄悄的发生了变化,明明毫无生机,可在缘行的注视中,断面处竟凸起裂开,一根筷子粗细的枝丫如同活了一般扭动延展着钻了出来,而随着枝丫的生长,它那细小的身躯开始泛起点点的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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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俗话,伤筋动骨一百天,意思是骨骼损伤需要很长时间才会逐渐恢复。
练武之人的康复时间可能要更少一些,若是有灵丹妙药,或许会更快一些。但再怎么说,也没有缘行这般夸张的。
这是福报吗?理恻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缘行。
只用了一个月,这还没到秋天呢,对方已然舍弃了双拐活动自如了。
这恢复速度,简直能称得上是奇迹,太颠覆人的三观了。
无论如何,既然缘行的腿伤已经好了,那理恻就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于是,这间山坡上的小院,又只剩下缘行一个人了。
由于已经没有了物资,粥棚开不下去,南返的难民越来越少,单单供应茶水已起不到作用,缘行就当了个货真价实的宅男,等闲不会出门。
除了照料那几块田地,平日里便靠着理恻隔三差五送来的书籍打发时间。
夜里坚持坐禅,却不再徒劳的去运功梳理经脉了,因为根本无用。
苟延残喘,这就是他对自己这副身体的评价。
只能说一饮一啄自有缘法,树妖季蔓没有欺瞒,真的赋予缘行一种神通,只是如一颗种子般存在与他的体内,他不自知罢了。
可能,当时在天禅寺缘行是真的死了。
或许是出于本能,在停止呼吸的那一刻,神通种子自动被激活,勉强留住他一口气。
可惜,也只能到这一步了。别看他现在能让自己的腿伤好转,更可令枯木逢春,却唯独治不了体内的经脉。他不是没努力过,可等发现自己的成果还不如身体自然恢复的速度,便不再纠结,顺其自然即可。
至于如何来到这里,缘行其实早有猜测。
应该是濒死状态其实心底仍藏有些许的遗憾与期待,亦或者乃灵觉驱使,来此地纯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