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缘行来时走的官道相比,水路可要快多了。战船沿着这道河一路向南,最终进入了黄河,期间那条客船一直在后面跟着,杨乐安的态度挺有意思,见洪清瑶执意留在缘行身边,派了个仆妇上战船照料她的起居,之后竟不闻不问了,好似当她不存在一般。
上船已经一天,除了安排一些工作,宁沐多是与缘行在一起,聊些彼此能与人言的经历。
雨已经停了,天色正好,几人正在甲板品茶,宁沐听师弟对杨乐安的举动好奇,才慢悠悠地解释:“人家外祖父都不在意这小姑娘,他一个不沾亲的外人何必重视?”
“不在意?”缘行微微皱眉,若是不重视,杨乐安怎会亲自出马来凉州善后?“她不是靳元正女儿最后的血脉了吗?”
“靳元正是这么与你说的?”宁沐瞪大眼睛,转而冷笑:“我怎么听说他老当益壮,几个小妾都快生了?”又撇了眼在旁边坐着似是发呆的洪清瑶,道:“她是有个女儿不假,却非嫡女,对这个外孙女怎会重视?”
缘行回想起当日的情景,不禁咬牙。靳元正只说自己几个儿子亡故,女儿全家身死,从而使自己产生了同情,毅然应了护送小姑娘来凉州的承诺。恩,人家确实没说假话,只是稍作隐瞒而已。真是……
好气啊!他默念了好几遍佛号,竟也无法平复汹涌的心绪。
宁沐见他面色变得潮红,便知这师弟被气得不轻,待开解几句,想了想又收回了要说的话,转而逗弄起一旁的洪清瑶,这面无表情的古板表情出现在一个小孩子的脸上,竟显得格外可爱。
过了好半天,缘行的面色才回复了正常,拿起茶杯灌了一口茶,没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反而对宁沐说起在开封城与自己有了一段善缘的宫仓。
宁沐挑高眉毛,沉吟片刻才点头道:“也罢,我就给开封那头写封信,查查此人的去向,若是没有死在征伐中,多少关照一二,也算不得什么。”
缘行见他答应,才稍稍放下了心。又应付了几句,实没有心情再闲聊下去,就拉着洪清瑶回自己房间教导武功去了。
宁沐看着一大一小两人的背影消失在甲板,眼中神采晦涩复杂,过了好长时间,他突然舒朗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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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流的船只行进的非常快,只用不到两天的功夫,便抵达了兰州码头。
别看杨乐安与宁沐彼此间的态度耐人寻味,处到一起双方便是冷嘲热讽各种看不顺眼。可这边战船停靠码头,那便的客船也同时停下,两方似乎都有默契,要一同入京。
缘行其实挺苦恼的,眼看着三月之期临近,他还不知该怎么安排洪清瑶。按说这时交给杨乐安照顾是最妥帖的,但这姑娘竟是颇为倔强,谁的话也不听,竟好似知道他要走似的,片刻都不愿离开他的身边,除去洗澡等时间,连睡觉也要揪着他衣角才会合眼。
看来只能到时悄悄离开了。缘行心中也有几分不舍,只能这般安慰自己。可怜他女朋友都没谈过,这会儿却还有了些身为人父那种的体验感。
才下了船,缘行一眼便瞧见岸边伫立着的干瘦身影。
“大师兄。”他喊了声,顾不得惊世骇俗,一个闪身便到了那人身前。那人袈裟斜披,不动如松,正是多年未见的大师兄缘法和尚。
“嗯。”缘法斜着眼睛瞄他一眼,回了一声便将目光投往他的身后,一脸爱搭不理的样子。
“大师兄。”宁沐这时也抱着小姑娘来到近前,笑嘻嘻地打了招呼。
出乎意料的,在缘行印象里一向桀骜的杨乐安,这时却是主动地向缘法施礼:“杨某拜见缘法大师。”
“阿弥陀佛。”缘法笑着合十回礼:“见过杨施主,多年不见,听说靳大人死而复生,真是可喜可贺,他身体如何?没病吧?”
杨乐安表情滞了下,强笑着回道:“师兄一切安好,有劳大师挂心。”
缘法闻言笑容更加灿烂:“老友平安,实乃幸事。”说着又扫了眼缘行,又道:“我这小师弟少小出家,不太经事,想来没少给靳大人添麻烦,改日贫僧定当亲自上门致歉。”
杨乐安脸上挤出点笑容,干巴巴地张口要说些什么。对面缘法却是眼皮低垂,猛地踹了在旁看热闹的缘行大腿一脚:“傻愣愣地杵着做什么,还不跟我走?”撂下这句,竟转身便走,再不搭理杨乐安一行人。
缘行与宁沐对视一眼,也顾不得许多,快步跟在缘法身后离开。
大师兄生气了,缘行小心翼翼地瞄着前方的背影,别看缘法方才面上带笑,可师兄弟相处久了,他分明能体会到师兄的怒气。
缘法在前方走了几步,突然停住了身子,横眼扫向身旁,看到一脸忐忑的缘行不由皱眉,斥道:“弯腰塌背成何体统?威仪呢?”
“是。”缘行闻言猛然一惊,忙正直身子,目不斜视。
轻哼了一声,缘法继续在前不疾不徐地覆手而行,缘行也是庄重安然,紧随其后。
只有早不是和尚的宁沐,抱着洪清瑶在后面不紧不慢远远地缀着,一脸的幸灾乐祸。
行进没多久,几人便到了客栈,说来也巧,竟是之前缘行住过一晚的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