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大早,天便是阴沉的,铅色的云幕低垂贴近,墙院楼阁好似与它连成了一片,那般广阔高大,隔断了群山宝塔,城墙屋瓦,也隔断了院子外面的叫卖吆喝。但它再高再大,也阻挡不了潮湿的气息随风而来。
风大了,聚拢在天空的更低了!一声巨响,狂雷疾风带着大雨咆哮而来,阁楼,围墙,街道,在雨幕中都模糊了!
缘行手执念珠站在阁楼檐下,眺望着隐在雨幕中的高塔,原打算今日去罗什塔祭拜一番的,可惜不能成行了。
靳元正不知因何事耽搁,一直没有抵达凉州,缘行已在这里宅了三日,其实对他来说在哪里都无所谓,反正也无事可做,这般清净反而更适合他的性子。只是,转头看了眼几乎与他姿势没有丝毫差别的洪清瑶,不免发愁。
与赶路时的听话顺从不同,到了这里,小姑娘变得格外执拗,尽管脸上仍没什么表情,但侍候的仆妇想尽办法,都没成功让她将那难看又不怎么合身的僧衣脱下来。
这是受自己影响了啊。缘行心中感叹,倒不是认为佛家有什么不好,从小出家的也就算了,可依这孩子的情况,接触这些还是太早了。
正心绪繁杂,他的耳朵抖了抖,雨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喊杀声与兵器的碰撞声,似乎有不少人在街上缠斗。
他面色不由一变,拉着小姑娘冲回屋内,开始找她的衣服往包袱里塞。听外面的喊杀声,弄不好这里已经被发现了。
可惜,他的背包还在客房,恐怕是没时间过去取了。
果然,他所料不差,他刚把小包袱打好系在洪清瑶身上,前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个管事跑了进来。
“请大师和小姐跟我来。”步履匆匆,管事的面上却并没有丝毫焦虑之色。
果然,早有安排是么?缘行扬了扬眉,抱着洪清瑶跟在了管事身后。
“这里被发现了吗?”路上,他问道。
“是,城中守军有邪教教徒混入,现在两边正在激战,此地已不安全了。”管事一边引路,口中回着。
一路上七拐八拐到了后院的一处假山,矮身钻进灌木掩藏的山洞,里面别有洞天,竟是一条漆黑的地道,此刻,院中其他几人已经早早等候。
“你们顺着地道直行便可出城了,外面有人接应。”管事取了一旁早准备好的油灯递给缘行。
后者疑问道:“你不走吗?”听他话中的意思,竟打算留下来?
“小的另有职责。”那管事对他拱手,似乎很开心的样子,笑了片刻才转身出了假山,透过灌木的缝隙,可见他几个纵跃便不见了踪影,只一句豪迈的诗句回荡在雨中。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缘行听了悚然一惊,这句话他再熟悉不过,现代社会,督卫府的人时常将这句诗挂在嘴边,更重要的是,他在开封督卫府的照壁上也见过……
------------
密道潮湿,气味也不好,可是很宽敞,众人在其中奔行并不费事,跑了没多久,前方传来水声,在油灯微弱的光亮下,只见一道石门拦在面前,其余再无通路,显然这石门就是出口了。
等众人离开密道,竟然到了河边,宽阔的河面上,一艘客船正静静等待着。岸边立着一人,蓑衣斗笠,在雨中看不清面貌。
那人也发现了众人,也不见有什么大的动作,只几步便倒了跟前。
“杨施主?”缘行看清那张斗笠下的脸,不禁吃惊,对方竟然是一直跟在靳元正身边的杨乐安。
杨乐安点了点头,瞄了他的身后,接着皱眉:“骆肃呢?”
缘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那个管事,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的推测说出口。
杨乐安已经冷哼出声:“果然是他。”言罢却不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对缘行道:“和尚一路辛苦,这便上船吧,咱们离开这破地方。”
等众人都踩着踏板上了客船,船身一震,便在水手的操控下缓缓离岸,顺流而下……
雨小了些,天却依旧晦暗。船舱中点起了昏暗的灯,缘行与杨乐安相对而坐,洪清瑶则靠在前者身上发呆,几人都默然无语。在他们中间,炉里的火苗颤颤地长起来,水开了,壶上水汽缭绕,模糊了三人的脸。
杨乐安用开水冲淋茶壶,待茶具稍干,才放入茶叶冲水,他全神贯注,动作缓慢从容,没一会儿,茶香便弥散开来。
他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缘行意外地看他一眼,没想到看上去五大三粗的一个人,竟也有这样优雅的举止。
“所以说,一切都是一个局。”缘行却没有急着品茶,而是先吹凉了递给身旁的小姑娘,才端起自己的那杯抿了口,只觉得口齿留香,真是好茶。
杨乐安微笑看着他这番举动,可在扫到小姑娘头上的时候眼角却是抽搐一下,才回道:“这计划几年前便开始了,你只是恰逢其会而已。”
“不如说贫僧倒霉吧。”缘行放下杯子,口中叹气,还是自己主动找上门的,怨的谁来?
沉默片刻,他才又问:“靳、靳大人假死也是计划之中吗?”
杨乐安犹豫了下:“当时师兄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