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大理皇城一处不起眼的胡同巷子里,沿着青石苍苔铺就的小路走到尽头,有一座黛瓦白墙,占地面积不小的院子。院子的主人好像极为风雅,虽然大门时常紧闭,可一年四季飘出来的花香漾人心脾,若不是位置偏僻,怕是会引得路人流连忘返。
此时,正值四月,阳光正好。
大门右侧的院墙外,三两枝粉嘟嘟的桃花不知什么时候伸了出来,给黑白两色的水墨画添了一笔颜色。
“你是说无量山?”
昏暗的房间内,门被关得严严实实,只有靠近桌子的那一扇窗户被开了一道缝隙,明亮的阳光带着芬芳的气息闯了进来,依稀可见外面繁花似锦的春色。
可惜,正对着窗户一身不起眼灰色的人却无心欣赏,反而死死的低着头,好像外面不是什么美丽的景色,而是什么要人性命的洪水猛兽一样。
不,还不如洪水猛兽呢,洪水猛兽面前他还能搏一搏,可在这儿要是一不小心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想着之前犯了主子禁忌的蠢货,那人不由打了个寒颤,腰弯得更下了。
“是,据探子来报,无量山无量剑派有一处石璧,传闻在月圆之夜能在上面看到仙人舞剑的身影。不过这已经是十几前的事了,这些年来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仙人的影子。”
“无量山,石壁……”指尖敲击在桌面上,彷佛一下下敲在那人心里。
段延庆面色沉凝,“可打探出那块石壁的玄机了,此事到底是真是假,是有人弄虚作假还是杯弓蛇影,然后以讹传讹传出来的?”
“望主子恕罪。”灰衣人干净利落的跪在地上,“那块石壁隔着剑湖,周边都是悬崖峭壁,我们中身手最利落的人也无法靠近。至于石壁上的身影,经查实,无量剑派不少老人都曾见过,应确实无误。虽不知有何玄机,但能肯定的是,石壁上面舞的剑法玄妙至极,世所罕见,无量剑派东西二宗的宗主和长老们看了那么多次,却连一招半式都领悟不得。故而他们都说是仙人在舞剑。”
“这样看来,倒还真有些意思。”段延庆这话说的平淡,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的波动。
去年这个时候他带着阿楹回到皇城,一边暗地里发展自己的势力,一边派手下人四处搜寻逍遥子的踪迹。
由于暂时人手不足,搜寻的范围只能缩小在大理境内,可人过留痕,且逍遥子性格乖张。端看此人在长春谷和天龙寺的行事作风就知道他是个不屑于特地隐藏自己踪迹的人。所以就算是过去了几十年,他也不信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不过线索还是太少了。
这一年来底下人陆陆续续也报上来一些消息,真真假假,捕风捉影的都有。不管有多么不靠谱,他都不放心的亲自一一查探过了,可惜每一次都是希望而去,最后却失望而返。
失望的次数多了,后来他索性瞒着阿楹,自已孤身一人前往。这样,就算结果还是不成,少一个人难过也是好的。
此中种种心绪实在是复杂难言。
现在这仙人剑影虽然时间对不上,但是也不能说逍遥子只来过一次大理。最重要的是,段延庆隐隐有种预感,这一回他应该不会再空手而归了。
只盼能叫他得偿所愿。
“这件事我自有考量,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那人像来时一样,如一道沉默的影子悄然无声的从后面的暗门退出去了。
至于为什么不走前门,前院里看都不让看一眼,你还想走那里过,是嫌命太长了吗?
至于前院到底有什么宝贝主子藏着掖着不许旁人看,灰衣人一点也不想知道。在主子手下做事,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不该好奇的千万别好奇。
“吱呀……”窗户突然被打开,暖洋洋的阳光洒在临窗而坐的段延庆身上,给他白色的衣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也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檀郎,事情都处理好了吗?处理好了就快出来,今天太阳这么好,别闷在屋子里,我们一起在外面晒太阳呀。”
抱着满怀鲜花的蓝楹立在窗外,笑吟吟的看着他。
段延庆的心情一下子就松快不少,唇边也习惯性的勾起一抹弧度。只看他周身浸在阳光里,眉眼含笑的样子,哪里还有一星半点让手下噤若寒蝉的冷厉。
就像是苍山上经年不化的冰雪,陡然间被阳光给化成了潺潺的春水一样。
“怎么摘了这么多的花,吃的完吗?”
他望了一眼蓝楹怀里的花,嚯,种类还真不少,桃花,杏花,月季,茶花……都是他亲手种在院子里的。
“不是我一个人吃啦,这里面大部分都是摘来做花茶的,先前做的已经喝了不少了,趁现在花还没谢,我们多做一点放着。等到冬天下雪的时候,一边赏着雪,一边喝着春天的花茶,这样就有春天的味道了。”
“现在春天都还没过去,阿楹你就想到冬天了,去年的雪还没赏够吗?”
“当然没赏够了。以前我只知道雪冷,没想到坐在暖和的屋子里看雪这么漂亮,才只看了那么几场雪哪里够。不只是去年,今年,以后每一年冬天我都要你陪我看雪。”
长春谷四季如春,是没有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