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苑正厅,大夫人和沈映月相对而坐。
沈映月迟疑开口,道:“母亲,四婶一直是这般沉默寡言么?”
大夫人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其实,你的性子,倒是和四弟妹年轻时有些像。”
沈映月有些意外地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娓娓道来:“我还记得,四弟妹刚刚嫁入镇国将军府时,灵动、聪慧,进退有度……不光是母亲喜欢她,连我也很欣赏她……若是后来没有发生那些惨事,只怕她和老四,也不会走到这般田地。”
沈映月沉吟片刻,问:“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长吁一口气,道:“这事……还得从七年前说起。”
“那时候,南疆有一场极其惨烈的战役,在那一场仗上,莫家军遭受重创,你公公,也葬身于南疆……”大夫人说着,面上有些动容。
沈映月听了,菱唇微抿:“母亲莫伤心……”
大夫人连忙敛了敛神,道:“在那一战中,不但你公公遇难,老四也受了重伤,失去了一条腿。”
大夫人回想起当时,老四被抬回来的场面,心里仍然难受得很。
沈映月听了,面色也凝重起来:“原来,四叔的腿是那时候受伤的……”
大夫人点了点头:“西夷人十分狡猾,他们诱骗你四叔入了山坳,又将入口封锁,你四叔便只能设法突围……只可惜他突围之后,前去接应他的小五元凝,也在那一战中香消玉殒了……甚至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沈映月看着大夫人的眼睛,道:“母亲,您说的是小姑姑?”
沈映月曾经听说过,莫四爷还有个亲妹妹。
“不错……当年,元凝很受先帝器重,便破格允她入伍。她也十分争气,从军短短几年,便立下了汗马功劳,一路擢升到了副将,她出事的时候,还不到二十二岁。”
大夫人说着,面上满是惋惜。
沈映月也沉默下来。
她记得莫莹莹提起这位小姑姑时,眼里充满了崇敬……甚至于还把莫元凝当成了自己的榜样。
沈映月低声道:“所以,四叔是因为伤了腿,又失去了小姑姑,所以才这般颓废?”
大夫人垂眸片刻,沉思道:“还不仅如此。”
大夫人继续回忆,声音有些低沉:“那时,四弟妹正身怀有孕……待前线出事的消息传来,她便惊得动了胎气……结果,孩子也没留住。”
沈映月微微一惊。
“待老四回到京城之时,得知了这个噩耗,便又是一重打击,这才一蹶不振。”
沈映月抿了抿唇,低声:“难怪。”
怪不得她每次见到四夫人,总觉得她眉宇之间,有一股淡淡的忧伤。
大夫人面色怅然,道:“老四是个死心眼的人,他总觉得元凝的死,还有那孩子的事……都是自己的责任,还寻过一次短见,那一次当真是把四弟妹吓着了,自此以后,她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日守着老四……”
“可老四自从捡回一条命之后,就性情大变,日日酗酒,时常乱发脾气……就连母亲也没有办法。”大夫人说着,深深叹了一口气:“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这老四,到底还要多久才能走出来。”
沈映月眸光微凝。
她心道……一个装睡的人,又怎么愿意被人叫醒呢?或许只有用烈酒麻醉自己,才能暂时忘却那些伤痛罢。
四爷如此行事,多半是为了逃避。
大夫人见沈映月微微出神,便道:“所以,你祖母名义上让她帮你照看生意,实际上,却是希望他们夫妇俩,能试着振作起来,不要混混度日。”
沈映月了然于心,道:“母亲……我明白了。”
-
翌日一早,沈映月便到了四房的院子。
她虽然嫁进来已经半年了,但却从没有来过这儿。
沈映月记得,镇国将军府之中,无论是哪个院子,都有一个小型的练武场,仿佛是府中的标配。
但这里的练武场,却已经被改成了一片草地。
还未到草长莺飞的时节,这片度过冬日的草丛,便显得有些灰败。
四房的丫鬟十分守礼,俯身道:“夫人请稍等,奴婢这就去禀告我们夫人。”
沈映月点了点头。
巧云抱着账本,站在一旁,也有些好奇地打量起这院子来。
“夫人,您有没有觉得,这院子格外冷清?”
沈映月没说话。
这院子里,确实是一丝生机也无,安静得落针可闻。
沈映月不想去正厅等,便在庭院中悠闲踱步。
这些日子她都没有出门,若不是为了交接账本,大夫人也不会允她出来走动。
沈映月正在等着,却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了细碎的声响。
沈映月回头看去——
长廊之上,一个中年男子,发髻微乱,胡茬泛青,衣襟歪斜。
他拄着一根拐杖,踉踉跄跄地沿着长廊,一步一步向前走。
此人不是旁人,真是莫四爷。
一个小厮唯唯诺诺地跟在他后面,却不敢上前去扶。
沈映月秀眉微蹙……莫四爷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