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瑞光朦朦胧胧听到耳边刷刷啦啦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自己竟然睡在花园凉亭子里,周围已是密密地下起雨了。
第一次在外面睡觉,醒来身子果然比较透爽,对比在屋里睡觉,醒来时都沉闷闷的,过好久才能精神起来。怪不得那些乡下的庄稼人虽然吃穿粗糙,但睡得沉,精神自然好,而那些膏粱养活大的富贵子弟却病秧子一样。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清香无比,亭子旁边有几颗栀子花,簇簇雨流冲刷着肥肥大大的白色栀子花,香味淡下去许多,却凉凉的,更容易让人尽情呼吸。
此时,瑞光郡主脖子枕在李千寻的大腿上,脑袋已经拱到他双腿之间的位置了,还好他双手托着自己的脑袋,若是脸压到他那个东西,那真是颜面尽失了。
李千寻也已经睡着了,身子直挺挺的,头靠在柱子上。
瑞光不敢做出什么大的动作,生怕把他惊醒了。这男人真能凑合,坐着也能睡着。
瑞光抬起头,只能仰望到李千寻的脖子和下巴,她静静地观察着男人。
这人脖子上的喉结高高的凸起,像是一根笛子捅进了喉咙,在脖子中间支出一个圆圆的顶,又像是一整块洁白的玉砖被分为两块错开形成了峰坡。仅仅一个晚上,这男人下巴上就冒出密密麻麻长短不一的胡子,男人浅红色下唇弯下的凹洼里也有小小的一簇胡渣,有些长一些的胡渣直直地向外刺着,不是像有些男人那样胡渣一长就卷曲起来,他的胡子全部是直的。
他这个年纪的男人,长出来胡子,并不会觉得衰老,而是带着些许忧愁的沧桑,叫人感到他更可靠。
瑞光郡主只不过微微扭动一下脖子,李千寻瞬间就醒了。
瑞光仰望着他刚刚睁开的眼睛,道:“我让你守着我,你怎么也睡着了?万一野猫野狗来了咬到我怎么办?”
李千寻半昏版型,低着头,俯视着瑞光郡主的脸,感觉怪怪的,说道:“属下知罪。”
瑞光郡主按着李千寻的膝盖站了起来,笑了他一声,看着他额头上铜钱大小的伤疤,道:“还疼不疼?”
李千寻道:“不疼。”
瑞光郡主悠着声音道:“疼也是你活该,自找的。我问你挣钱干什么,你却说回家娶妻生子——我给你的钱就让你这么糟蹋了,我真有点舍不得发你工钱了。”
李千寻没有回腔。
瑞光静静地看着雨丝连天织网般洒着,过了很久,说道:“这帮死丫头,也不知道给我来送伞,下雨天都睡起懒觉了。”
李千寻道:“郡主稍等,属下回去拿伞。”他说着,靴子已经踏出亭子了。
瑞光立刻叫住他,道:“你去了,丢下我不管了,万一有人找我麻烦怎么办?”
李千寻几乎察觉不到地笑了笑,道:“我为什么要丢下你一个人不管,属下很快就回来了。”
瑞光听了这句话,心之所动,如果是其他人肯定会回答“属下不敢丢下郡主不管”,而他却说“我为什么要丢下郡主不管”,前者是不敢丢下她,后者是不能丢下她。
不知道为什么,瑞光的眼睛和天空一样,都湿润起来,她道:“不用去拿伞了,陪我在这里再看一会儿雨吧。”
瑞光郡主踩上凳子,看到那边池塘上的雨珠一个个冲进绿色的水里,敲出一个小小的圆环。她问道:“李千寻,我喜欢独自一个人看着下雨,你觉得这世上有人喜欢淋雨吗?你看,就像眼前这样大的雨,她也喜欢去淋,你觉得有这样的人吗?”
李千寻在她背后,看着她在雨幕下的背影,青罗斗篷垂着地面,道:“真有人喜欢淋雨么?属下没见过。”
瑞光郡主隔了许久才说出,“我母亲生前最爱淋雨,而我最喜欢看雨。”
李千寻道:“喜欢淋雨的人,心中可能会有很多伤痛,那喜欢看雨的人,心情可能很自在。”
瑞光郡主目色哀伤地回头望了李千寻一眼,道:“你怎么知道喜欢淋雨的人心里是难过的?”
李千寻道:“属下只是猜测。”
瑞光郡主道:“好,那不必回去拿伞了,你陪我去淋雨。”说着从凳子上跳下来,不由分说,直接走出了亭子,先前雨点一颗一颗砸到脸上还有些不适,而后雨点渐渐打湿了整张脸,全身也被淋得精湿,直到最后被雨水打惯了,仿佛没了什么感觉和顾忌,只剩下啪嗒啪嗒的触感和雨水浸染,乃是一种解脱的感受。
瑞光的母亲是河西女子,长相和中原女子很不相同,来到王府做乐工,被老王爷看上后秘密收为小妾,后来生下瑞光。因为她母亲是乐工,朝廷禁止宗室人员和乐籍人员通婚,所以瑞光生下后好几年,都是王府的黑·户,根本没什么等级。
有一次,她和母亲去花园,也是下雨,她母亲告诉她回去拿把伞,回来时母亲已经全身湿透了,她母亲告诉她,说自己喜欢淋雨,当时瑞光很是不解,只看着母亲仰着脸迎着雨水,很痛快的样子。
回到卿云宫,一群宫女正在着急,只见瑞光郡主全身湿淋淋的回来了,慌忙抱住,看一身斗篷都粘塌在身上,一缕缕头发也从金冠里被雨水带了出来,贴在脸颊。
巫喜儿拉着李千寻道:“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