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倏然转身,大步流星朝神像走去。
他再看一眼道士石像仰头望天的姿态,伸出手来,毫不犹豫将神像腰下遮灰的红布大力扯开——
红布扯开,露出石像原貌,道人石像并非双腿直立,他的身下还建着个石台,那为什么高度上没给人一种怪异感?因为他是跪着的!
他跪立望天,双手托剑,是在向上天请罪!
在这一瞬间,石像篆刻的神情好似有了变化,原本的正气凛然变成了愿以一人之身承担罪责的坚定沉着,蹙眉愁容不是心怀天下悲天悯人,他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懊悔万分。
那边的刑野看顾平生只是一蹲一站一扯布,眼睛就闪亮得非常,不由出声问:“小顾老师发现什么了?”
“——即使没学过文史,但看过剧的都知道古人对举办仪式有多严苛,换而言之就是规矩多,请个天都要写篇小作文。”
顾平生转过头来对他笑:“你说,向天请罪这样的大仪式,当事人会不会也要写篇陈词或者罪己书?”
“它会放在哪儿?”
不等刑野开口,顾平生已经从背包里掏出了手电筒。霍天峰说它质地坚硬可以击碎岩石,还真的没说笑,一路走来帮了顾平生很多忙。
顾平生小跑助势,蹬地起跃,手持手电筒一记抡捶,将石像托举的双手砸了个稀巴烂!
碎石纷飞,烟雾激散,从石像里露出通体杏黄的布帛,啪嗒一下掉在了顾平生的面前。
看到那东西,两人脸上呈现出不同的表情。
不得不说,刑野很惊讶。因为即使顾平生温柔坚毅能言善辩,优点有很多,他也只认可两点实力,一是号召力,二是技能逆天。
没有技能、没有人手可用的顾平生依然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找到关键线索,很大程度地超出了他的预料。
那边顾平生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布帛捡了起来。
这是一份《罪己书》。
许是时间太久,一些字迹已经被侵蚀得模糊不清,顾平生快速扫过,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内容。
【……连日灾荒,民不聊生,有穷苦之人咨我如何求存,吾掐指演算,发现生机在于他们自身。
……吾便来此,观测此山村虽居偏僻地,来往不便,却生有奇脉可汇集日月精华,地下频出珍石,价值不菲。
……与村民商议开采后,日来收获颇丰,村民日进斗金,亦喜笑颜开。
……未曾想,吾自以为行善事,却招来了天大祸患。
……即使强加封锁,仍有村人偷偷潜入,连夜挖采。他们不知节制,动了地脉,以致山石滑坡,砸伤二十余人!有更甚者,不帮人救人,聚众疯抢沾血珍石。
……人心贪婪,不敬自然,吾痛恨以为甚哉。只得借人命伤残布请罪仪式,以山神震怒之说镇压利欲熏心之徒,自留石像呈罪上苍,以此告诫世人。
……吾本欲救人,反出人命,此乃吾之罪孽。但,缘何如此,缘何如此啊!】
是了,这就是原因了!
顾平生拽着布帛,即使平时很少外露情绪,想到道家村的人有救了,也难掩激动。
他转身对刑野说:“村人和县施工队签订了开采协议,应该是开采过度挖断基岩才引起瞬间的坍塌,提前制止就有挽救的机会!”
“陶明山在采矿队工作过,他知道位置在哪,还有三天时间,还来得及,我们必须赶快走!”
顾平生将布帛放进背包,将乱跑的饭团一道塞了进去,拎着就要走。
但下一刻他发现,刑野根本没动。
一双眼睛似深邃黑夜,尽含欣赏地看着他,却又多了一些惋惜。
刑野道:“能做到这一步,你确实已经尽力了小顾老师,但可惜,道家村淹没于山石土砾是注定的结局,你改变不了。”
没见过这样泼冷水的,更难受是刑野一脸的笃定。
顾平生嘴唇嚅嗫,质问出口:“为什么?”
刑野偏头看了看天色:“第一波差不多也要来了。”
他站起身,抓住顾平生的手将人拽进了怀里。顾平生下意识要挣扎,被人拍了下后脑勺:“乖乖的,别闹。”
闹什么?顾平生眼中闪过一抹余怒,还没等他发作,刑野就带着他飘上半空。
在他们立地后的眨眼间,大地开始震动,寺庙摆设东倒西歪,大片的树叶无风摇晃,震动惊起檐上灰尘,在天空中纷扬起舞。
如果顾平生现在还站在地上,那他得晃个不停,吃到一嘴的灰。
但即使避免了这一些,再次落地时顾平生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隐隐透着苍白失神。
此时此刻,他哪还想不到刑野为什么会给他泼冷水。
地震……多荒谬的词。
想过那么多原因,居然是地震。
刑野缓慢说出了冰冷的现实。
“不论重来多少次,那些村民都会准确地死在星期天的10时44分,你不觉得奇怪吗,难道开采队的操作就那么精确?”
每一个字都像尖针钻心,顾平生一点一点收拢手指,拽紧了刑野的衣袖。
是,只要是人为那就存在意外,村长都在变着法子找出路,开采队也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