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莲大人的船经过了那个小小的白色岛屿, 确切说是那个白漆的圆桌。大家想要寻找的梦境中无以伦比的岛屿,应该不会是这个仅能容三四个人坐上去的简陋圆桌。
突然有个人从象征海洋的蓝绸布里钻出来, 上半身趴在圆桌的边上,似乎有些疲劳的样子。
这个人一样穿着丝绒长袍,脸上戴着面具,白色的底上是一片五角枫的叶子。
第三个结契者在舞台上出现了。
青岫望着他,对方也在望着自己。
“鱼神的孩子们啊,与众神的孩子们殊途同归——疲惫伟大的枫大人,是否要在我们简陋的船上做短暂的休憩?”水手们替睡莲大人寒暄着。
枫大人还没说什么, 他身后的海面上突然跃出了一个一个的人,像鱼一样以舞蹈的姿态跃出水面,又重新跳进去。
真难以想象这群人刚才一直在水底前行。
青岫突然觉得自己有一条船还是蛮幸运的。
那一个个像鱼似的人口中唱着欢快的歌:“感谢睡莲大人慷慨的美意——作为鱼神的孩子们, 鱼群就是我们的向导和船只——我们将去往最深邃的海底寻访世上最难得的宝藏——”
枫大人可能是真累了, 他冲青岫拍了拍手:“鱼神的孩子们——最难得的宝藏——风雨同舟——勇往无前——”
“海神和鱼神都会眷顾我们——”青岫答了他, 意思是: Good luck.
可是, 找到了宝藏就算成功了吗?
“寻找宝藏并非占为己有——我们要把最珍贵的东西献给这世界的大帝——”鱼儿们纷纷跃出水面唱着。
线索终于艰难地有了新一步的进展,找到宝藏之后要献给世界大帝——不知道这个大帝是什么人?在这个世界究竟是具体存在着,还是有特殊象征意义。
船上的水手们突然惊恐起来, 他们夸张地瞪着眼睛, 浑身瑟缩着:“啊啊啊啊——千万不要直呼大帝的名字——我们已经无法享受持续蔓延的黑暗——”
扮成鱼儿的人们似乎也惧怕起来,身体潜在海底不再上来, 只是从海里伸出无数只画着鱼鳞的手臂,将枫大人向海里拖。
海里的歌声是低低的哀求:“鱼神的孩子们要继续前行——海底有无限宝藏等待我们去寻觅——”
枫大人在入海之前对青岫唱了一句:“八大神的孩子终将会在紫色的山峦会合——八件宝物中总有最出挑的用以献祭——光明才会持续更久——”
海面再次恢复了平静, 那群鱼神的孩子仿佛消失在了海底深处。
青岫戴着面具的脸依旧冷漠,他望着起起伏伏的蓝绸布海面,心里过滤着每一条得到的线索:八个结契者会在山上相聚,每个人都会带着他们找到的宝物, 然后从中选出一样最合适的,献给世界大帝。
八件宝物中总有最出挑的用以献祭——原话是这么说的,献祭。
最好的宝物用来献祭,其他被淘汰的宝物呢?
献宝的主人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青岫一时间觉得这个诡异的舞台危机四伏,大家被迫跟随着舞台剧情前进,参与者之间甚至进行正常的交流都很困难。
戏魇,如果舞台上的这出戏是个梦魇,那怎样才能真正醒过来呢?
青岫的思路被水手们的歌声打断:“梦境中无与伦比的岛屿啊,就在紫色山峰的下方,我们奋力前进,奋力前进——”
紫色山峰被画在舞台的幕布上,如果那个岛屿就在山峰下面的话,那么就等于到了舞台的尽头。
八个结契者最终会相聚在舞台的尽头,将宝物汇聚在一起,作出抉择。
刚才他们口中唱到的“持续蔓延的黑暗”是怎么回事?是世界大帝带来了黑暗吗?
青岫想这么问,但想起他们刚才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又怕问错了什么,于是就只是在心里问,眼睛则看着自己船上的水手们。
这一系列表达被演绎成了一种夸张的哑剧,青岫也没敢想自己还能有如此深厚的舞蹈功底——反正就是,那种被桎梏的扭曲,锁骨几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两个肩头向前耸,最后几乎碰到了一起——然后又是那种,冲破牢笼的舒展,双腿无声地高高弹跳起来,大腿笔直后踢,小腿高过了头顶……
令人感动的是,这种哑剧被水手们读懂了。
他们用午夜狸猫的步伐慢慢凑过来,双手表现出百爪挠心般的惊恐,他们越凑越近,几乎紧紧贴在了青岫的身上。
青岫听见了一阵轻得如同羽毛落在水面的歌声:“大帝带给了我们夜幕降临,且黑暗会越来越长,黑暗会带来黑珍珠般的兔子,它们是黑暗大帝的使者,将引领我们去到永远的黑暗,不复回归。”
——黑暗大帝,和世界大帝有什么关系吗?
青岫的两只手如同阴阳两面,做出各种上下翻飞的动作来。
水手们仍然贴着青岫,这次他们没有唱歌,而是动作整齐划一地点着头,画着浓浓黑眼圈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这一下青岫明白了,所谓的世界大帝,不过是对黑暗大帝的一个友好称呼罢了。因为这个世界的人们惹不起他,哪怕是所谓八大天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