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长安。
春深景明、万物复苏。
长安城中,百花争艳,团花锦簇,一派万象更新的局面。
街市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景象已经恢复,但战乱过后的痕迹也很明显,断壁残垣,疾苦流民,百业亟需待兴。
安柳之乱,是在一年前平息的。
彼时司平侯父子已被调任前线,与丘子仪、陈德光一众将军强强联手,将安崎和柳川的叛军退击千里。
叛军自后军心不稳,内乱频发,安崎被手下人刺杀身亡后,整个叛军更是失了主心骨,散如泥沙,一泻千里,很快便分崩离析,彻底溃败。
而这两年间,因为中原内乱,让北方的胡族有了可乘之机,北戎的版图迅速扩张,在平城建都,成立了北朝政权,与中原成分庭抗礼之势。
而后北戎王呼延海莫,又推行新政、改革变法、促进民生,使得北戎国力日盛,实力不容小觑。
长安城内。
五华市的一处街角,开着一间不起眼的医馆,医馆门庭之上,挂着一方普普通通的木字招牌,上面写着“春来医馆”四个大字。
尽管此处看起来朴素无名至极,但前来看诊的男女老少却是络绎不绝,大门前熙熙攘攘,个个耐心等待着,看完诊出来的人们,更是交口称赞着,足可见此处医馆口碑极好。
“玉面菩萨果真名不虚传,祖母,您的病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一名衣衫破旧的男子搀扶着身旁年过古稀的祖母,提着数包草药,走出医馆的大门。
他的祖母亦感慨着,“阿连,这女大夫当真是活菩萨啊,看出咱家眼下困难,连诊金和药费都不收。”
男子心怀感激道:“祖母,回头等您的病好了,咱们定要向人家好好表达谢意。”
两人渐行渐远——
春来医馆到午时方得片刻冷清。
内间,日色澹澹、帘缦半卷,草药香气弥漫。
一名面覆轻纱、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正以手支颐,歪靠在长椅上午憩,她双臂抱在身前,臂下压着一本打开的医书,显然是方才看着书时,困意来席,不小心睡着的。
女子静躺着,尽管轻纱遮住了她的大半容颜,但仅从那双秀美的眉眼,窈丽的身姿,便可窥见其姝丽之色。
司露,便是如今那些百姓口中所传的玉面菩萨。
为了下晌看病更加得心应手,她每日都会午憩一会来养精蓄锐。
此刻,她静静地躺在椅榻上,闭眸安睡着,只是那道半弧形的墨色睫羽却在不住地微微晃动,似是梦到了什么——
梦中。
是身坠入江后,湍急奔腾的水流,裹挟着她不断往下游冲去的场景。
那江流的冲力之大,所有的凫水之能在此间都是无用,挣扎亦是徒劳,唯有随波逐流,不断被水流冲卷而下。
刺骨的冷意、未知的恐惧、不安的情绪,都深深笼罩着她
,让人难以喘息。
江涛之中,她屏息凝神,双手死死攥着,由着丹寇嵌入皮肉,试图用痛感唤回神识,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也不知呛了多少口水,就在她感到快要窒息的时候。
终于,有一双充满力量的手,托住了她的身子,将她往河岸上带去。
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司露再次感受到了新鲜的空气,顿时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宛如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她被人带到岸上后,浑身湿透、钗发尽乱、狼狈不堪,能做的,唯有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那是求生的本能。
因为呛了不少水,她不住地呕着水,那救她的汉子瞧见了,上前替她拍背顺气,一连吐出好几口呛着的水后,司露方觉喘息顺畅了,整个人好受了许多。
“公主!”
朦胧之际,只听得一声焦急的呼唤。
抬眸看去,不远处一道纤丽身影正匆匆忙忙朝她奔过来。
是郭兰儿。
她木钗布裙、俨然一副村妇的打扮,蹲下身来将她扶起,满眼都是关切。
“公主,您怎么样了?”
“兰儿别急,我没事。”
司露虚弱地摇摇头,安慰她自己没事。
郭兰儿扶着她一路往村子里走,“公主,我们先去允阳哥家避避。”
郭兰儿口中的允阳哥,就是将司露救下来的汉子,他是整个村里水性最佳的,也是三日前司露交代郭兰儿去寻的人。
除了寻水性好的人相救一事,司露还托了郭兰儿去准备火石、药头、火筒、烟煤等物,这才有了后来漫天神火的神迹。
也多亏了北戎人对神灵的信奉之深,近乎痴迷,所以才能这般轻易的骗过他们。
但后来她看到呼延海莫回来了。
以他的敏锐,恐怕不会那么轻易相信这一切,他或许会派人沿江大肆搜找她的踪迹,所以她不能在此处做逗留,必须尽快动身。
是以司露在村中买了马匹,打算连夜启程离开。
离别前,她问郭兰儿是否要一起去长安,郭兰儿心念她,又觉平阳城中无甚牵挂,便做下决定,携着母亲、姐姐,追随她一路同行……
明晃晃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