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露不知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睁开眼帘的时候,发现天色已深,已然入夜了。
帐内点了烛灯,烛火葳蕤闪烁,明晃晃的光影将四周照亮。
屋内的黑漆木桌之上,不知何时摆放了膳食和点心。
应当是她睡着时,呼延海莫派人送进来的。
呼延海莫倒还算是个有良心的,看来那几本中原诗书,没有白白浪费。
司露兀自想着,只觉饥肠辘辘,翻身下床、趿鞋,去桌前用膳。
饭菜尤有余温,看来放置的工夫不久,乳白的酥油茶还是热腾腾的,带着淡淡的玫瑰清香。
司露抿了一口。
奶香四溢,感受着唇齿间的沁芳,只觉整个人都暖起来了。
虽说只是秋日,但草原昼夜温差大,一入夜,凉意阵阵,朔风刺骨。
胡人的餐饮较之中原,少了些精心别致,更多的是粗工简制,亦不会讲究色香味,主打填饱肚子即可。
只有那胡饼口味还算上佳,香脆酥软,入口即化,又或是从前在长安,她在胡人酒肆排队买过,有种莫名的熟悉。
又胡乱地啃食了几口的胡饼后,司露坐回灯下,从怀中取出一直藏在身上的牛皮册,翻看这一路勾勒、绘制的舆图。
她细细盘算起来。
若要逃,便得是夜阑人静,夤夜侍卫们换岗交替的时候,那个时候,四下无人巡逻,各处守卫困乏,是潜逃的最佳时机。
通过这几日的观察。
她发现七王子和六王子营帐后面的守卫是最松散的,好几次,她故作不经意散步至那,都能看见那几个守卫懈怠值守,倚着瞭台小憩,围聚一处闲谈,甚有擅离职守,无人站岗的时候。
但不巧的是,昨夜她隔着帘帐,清楚听到呼延海逻说要在各帐以及营地四围都加派人手,严防死守,杜绝任何王子的人能溜出去,跑去托塔部落找约卓可汗告他的状。
司露愁眉不展,只叹运道不好。
且她眼下躲在呼延海莫帐中,准备的包裹盘缠也不在身边,她约莫着估算了一下,从此地出逃,走到沿岸最近的村落,怎么也得三五日脚程,且她挂念不下春熙和春草,定是要带着她们一起走的。
春熙还好些,有功夫在身上,自是健步如飞,春草的身子骨却并不硬朗,再加上回高烧后,迟迟未能痊愈,很是虚弱,这也是此次司露没能将她带出王城的原因。
司露设想着若是此番先与春熙一同出逃,也未尝不可,反正春草人在王城也牵连不到。
等回到长安,再求子瑞哥哥出手,派使节出使北戎,设法将人弄回来,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以上种种打算都是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深悟这个道理。
最好的,就是万事俱备、准备妥贴,再走一步看一步,审时度势,顺时而动。
正想着,突听到营地上传来巨大的争执和骚乱。
司露循声走至毡窗前,撩开帘帐一角。
不远处的空地上,黑压压的骑兵将众王子的毡帐围满,火把林立,火光冲天,驱散满地的寒霜。
寒鸦掠林,发出阵阵哗响,雾气漫天。
大王子凄厉的哀嚎响彻遍野,“父汗,您相信我,我是被人冤枉的,并没有谋反之心啊。”
一身玄甲,风尘仆仆。
黧夜奔赴而来的呼延约卓满身戾气。
他目露凶光,上前一把揪住了大王子的衣领。
从怀中掏出一沓书信扔在他面前。
“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还说你没有谋逆之心!”
书信散落在地上。
离得有些远,司露看不清上头的落款是谁,但明显瞧见大王子在看到这些密信的时候,身子浑身一震。
可见他平日里,是喜欢私下与各部落的长老们互通有无,结交关系的。
而这一点,也恰恰变成了他今日引火上身的导火索。
“父汗,儿子真的没有。”他奋力解释着,“儿子与托塔部的大祭司确实有书信往来,但都是些平常问候,从没有密谋过任何事情,更别提谋反。”
确信他平日一直都在笼络部臣。
呼延约卓气得不轻,一口气没缓上来,以手掩口,重重咳嗽了几声。
“逆子!”他咬着牙,瞪圆了眼睛,从怀中取出藏着的另一封信来,扬在手中。
“那你瞧瞧这一封?这封信全然是你的笔迹不错吧?”
“你与大祭司密谋了什么?”
“要不要父汗亲自读给大家听,啊?”
大王子一脸茫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父汗赎罪,儿子实在不知,定是有人构陷的。”
呼延约卓冷冷一笑,将信狠狠甩在他面前。
“哼,你与大祭司里应外合,要刺杀托塔酋长,吞并托塔部落,并在将来,谋夺本汗的王位!”
“这便是你的罪证!”
全场震惊,一片哗然。
几位平日与大王子交好的王子纷纷跪下去,为他求情。
“父汗,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您不能仅凭一封密信,就定大哥的罪啊!”
“是啊,大哥平日里宽和谦让,我们兄弟有目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