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很缠绵, 水面悄无波澜, 只倒映着他们拥吻的影子。
一吻过后,太子静静地望着舒星弥,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怜悯和心疼,舒星弥对这种眼神很敏感,他平日最讨厌别人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这种眼神像软刀子, 割得人心里一阵钝痛, 剜得人心底一片稀巴烂。
无论是同情还是嘲讽, 都令人烦躁不已。
这眼神放大了他的缺陷, 使他的短处无所遁形,如同扒光处刑。
即使知道太子没有恶意, 舒星弥内心还是不舒服, 就像被藏在衣服里的细针狠狠刮了一下似的。
再也不想得到别人的怜悯,想被人用正常的眼光看待。
求求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
舒星弥又忽然内疚起来, 明明太子没做错什么事,自己却莫名其妙在怪罪他、生闷气, 刚才还为太子的吻而欣喜若狂,现在却心情落入低谷, 一塌糊涂。
而后, 又陷入了自卑自疑的深沼中。
“怎么了?”太子看到舒星弥有些为难的神色,他伸手揉了揉舒星弥湿润的长发:“我不小心咬到你舌头啦?”
舒星弥的睫毛沾着水珠, 看起来像是哭了一样, 他摇摇头:“没有。”
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后悔了?”
太子眨了眨眼, 难道他觉得和男人接吻和恶心,不想和自己在一起了?
“不是。”舒星弥笑了:“哪有那么善变啊,我喜欢殿下,我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
太子轻轻弹了一下舒星弥的脑门:“哪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啊。”
“殿下是皇族,我不是,殿下身体健全,我不是。”舒星弥低下头,望着水面上自己的脸:“云泥之别。”
“不是那样,”太子认真道:“你想想看我捏的那些雪人,大小不同,形状各异,但都是冰雪之身,就如同人都是骨肉之身一样,等到春天,雪人们全部都会融化,化作一滩雪水,就如同人死之后,全化作一抔灰土一样,从这一点来看,每个人都一样。”
“既然都一样……为什么殿下要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有个小雪人不幸被太阳晒化了身体的一部分…我只是觉得很可惜,绝没有轻视的意思,因为…那不是小雪人的错。”
“这样啊。”舒星弥突然觉得没有刚才那么郁结了,像是那束阳光照进了自己心中一样:“小雪人觉得很开心。”
他想,雪人的世界很单纯,人的世界很复杂。
人间做不到真正的人人平等,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分贤愚美丑、贫富贵贱,死亡对所有人都平等,但人死后的待遇又各有不同,有人死在异乡无人埋骨,有人风光大葬百世供奉,哪里是“每个人都一样”呢?
但是,即使不一样,即使人人看轻自己,即使连自己都对自己如此没有自信……
舒星弥抬起头望着太子的眼睛,这个世界上起码有这么一个人不会看轻他。
他揽着太子的脖颈,主动吻了上去。
次日,东宫院落出现了两个超大雪人,每个都有一人高,大雪人提着幼犬灯,小雪人提着小猪灯,并肩而立,似乎是昨夜赏景还未尽兴。
*
太子信守诺言,封舒星弥为东宫首领太监,去内府局领了瓷蓝色袍服和嵌了翠玉的冠帽,衣领上一只金绣黄鹂,比原先的雏燕更添威风。
师父、师哥和福来都来祝贺,舒星弥没收福来的礼钱,知道他不容易。
令舒星弥震惊的是,御前总管姬旗也来了,他没送什么礼物,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廊檐下望着舒星弥,像是有话要说。
晋升典礼结束之后,舒星弥主动去找了姬旗,两人去荒园密谈。
“恭喜。”姬旗望着舒星弥的新服饰,露出淡如秋水的微笑:“从燕子变为黄鹂,再往上就是大雁、孔雀、仙鹤……”他垂眸眨了眨眼:“职衔不过是甜蜜的枷锁罢了。”
“谢总管大人提点,其实……我很好奇上次大人所说的‘回春’之事。”这件事已经在舒星弥的心头萦绕许久了:“我有意与大人联手,还请大人告知一二。”
姬旗笑意更深,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样选择,声音轻柔如女子:“别急,我得瞧瞧你的心诚不诚,才能把对太监来说最重要的回春之法教授于你,换句话说,你得帮我做几件事,事成了,我自然倾囊相授。”
“什么事?大人尽管吩咐,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一定赴汤蹈火。”舒星弥目光急切,身体微微前倾,神态十分狗腿。
姬旗心中一喜,这种漂亮无脑、以色侍人上位的小太监最好控制了。
“我听说你与太子关系很近,是他面前的红人哪。”姬旗小小奉承了一句,为了让他更飘飘然。
“哪里,只是殿下不嫌弃我罢了。”
舒星弥表面冷静,心中倏然一惊,难道姬旗要他做的事和太子有关?
“你与太子同食同寝,有些事别人做不成,你却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姬旗摆弄着自己手上的玛瑙扳指,血红色的玛瑙石在冬阳下发出瘆人的浊光:“你把五石散混进太子的膳食里,让他连续吃两个月,等到三月一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