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各式各样的嗓音争先恐后地响起来,有喊的、有骂的、有劝的,有哄的:
“四丫头,你可别犯虎!”
“四丫头,你还嫌这事儿闹得轻啊?赶紧麻溜地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这里用不着你!”
“四丫头听话,咱去外屋地吃兔子肉去,啊——”
“艾玛四丫头你可别乱动啊,那玩意儿掉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
姜英秀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炕沿边上,手里晃晃悠悠地拎着把大菜刀。那菜刀,就那么明晃晃地悬在钱老本的两个大腿根之间的正上方。
钱老本之前在地上滚了一场,此时帽子也掉了,头发也乱了,脸上又是泥又是灰又是土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真是没法看了。
钱老本此时,胆战心惊地看着姜英秀手上那把明晃晃的菜刀。一脸泥污也掩盖不住他那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上下两排黄板牙,跟打摆子似的,一阵一阵地发出咯咯咯的碰撞声。
这菜刀不算新,刀刃上有个豁口,但是保养得很是精心,刀锋也磨得很锋利。此时刀锋上,就反射着白森森的闪闪寒光。
他知道,这丫头语气里的威胁是认真的。
她之前就砸了他一炕桌,那个彪呼呼的狠劲儿,当时就不止让他疼得死去活来,也把他给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直到现在,也让他的心跳得,跟敲鼓似的。
这丫头也太特么彪了!一般东北老爷们儿喝高了干仗,也不过就是拳打脚踢,拼的是谁拳头大,哪有她这样一上手就抄家伙的?砸完了桌子还不算,这会儿还动上菜刀了!
一想到自己真的有可能命根子不保,钱老本又是疼痛,又是惊吓,又是委屈,不由得流下了两行眼泪,把脸上的脏污都冲出了两道泥沟儿。
一个大老爷们儿,竟然哭得抽抽噎噎的,看得姜英秀心头火气越发大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菜刀,引得大家伙儿都一阵惊呼。
她却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对着钱老本轻描淡写地说话。声音清脆,一本正经,却莫名地让人感觉到很危险:
“我问你话呢。哭什么哭!我一听见人哭,这手就有点哆嗦,搞不好,就拿不住这刀了。
姓钱的,他们为啥都说你断子绝孙了?为啥还说让我伺候你?
你也是这个意思么?打定主意了?想让我伺候你?”
姜英秀一边说着,一边手腕突然抖了一下。那菜刀跟着晃了晃,差点掉下来。不过,在千钧一发之际,又重新被姜英秀给抓住了。
姜英秀没当一回事,别人可是冷汗都唰唰地下来了。
尤其是杨巧嘴和钱木头、钱守财,钱大丫。
这几个急的脸都没人色儿了,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狠!真狠!真尼玛狠!不都说姜家四丫头是个老实巴交的受气包吗?这咋处事儿这么狠哪?这是蔫人出豹子了?
这钱老本让桌子角撞了那一下,其实真不见得会有多大事儿。
老钱家一直没松口,也是打蛇随棍上,遇到机会就咬一口。一门心思打着的,是能讹上就讹上,讹不上也不搭啥的下作主意。
但是,倘若这菜刀真的掉下去了,而且好巧不巧地切到了哪个零件儿……恐怕这“说说而已”的断子绝孙,眼瞅着就要成真的了!
倘若这菜刀再歪上一那么一歪,掉在钱老本脸上、脖子上……她一个丫头片子,就算事后老姜家打死她,给钱老本偿命,那也不值当啊!
……
一通忙乱过后,姜英秀手上的菜刀,到底还是没有落到钱老本的子孙根上。不过,姜英秀那看起来有几分莫名的危险感的冰冷笑容,却深深地刻进了在场众人的心里。
他们毫不怀疑,姜英秀是真的很可能“手一松,没拿住”,就把菜刀砍下去的。
杨巧嘴怏怏不乐地带了钱家人离开了老姜家。姜老太太最终还是送了他们出去。拉着杨巧嘴,落在众人后面,俩人嘀嘀咕咕了一阵,耽搁了好几分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姜英秀想了想,觉得今儿个杨媒婆极力要追究她的责任,然后要求把她赔给老钱家的举动,很是奇怪。
莫非自己回来的时候,村里人议论的,其实就是这件事?
姜老太太其实根本就是打着把她塞给钱老本的主意?
姜英秀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太荒唐了。自己今年才八岁啊!
然而,不管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反正先给老太太打打预防针,总不会错。她绝对不会容许老太太随随便便就把她的未来给定下了!
嗯,要不就干脆直接摊牌吧!
“奶,我有事儿跟你说。”
“说什么说?你看看把你能滴!你这个祸头子,一天到晚地,就知道给家里惹祸!
当初怎么就不直接摔死呢?还留着口气儿,继续祸害我们老姜家!
你还没祸害够是吧?还没祸害够是吧?我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我们老姜家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
你咋不喝水呛死,吃饭噎死,走路跌死,出门让车轧死?”
……
姜老太太送走了客人,此时看到“罪魁祸首”,瞬间气不打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