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主持了一件重要的市政工程,乃是从宫中西华门出发,出西直门,往畅春园去的“皇家御道”工程,大约二十多里地,全部铺成了宽敞的泊油路。
这条路说是皇家御道,但因为路铺得太宽,寻常百姓也一样能走。只有最中间一道专门留给往来畅春园的皇帝仪仗使用。但一般来说,康熙皇帝没事儿不喜欢宫中畅春园两头跑,他尽量都窝在畅春园。所以这道路基本是可供任何人使用的公共设施。
十六阿哥的马车车驾安安稳稳地跑到一半,突然轧上一块尖利的石子,一只轮胎被戳破了一个洞,彻底瘪了气,十六阿哥的茶水便泼出来小半盏。总算马车车夫学过怎么换轮胎,当着十六阿哥的面儿飞快地换了一枚,马车就又能顺利前行了。结果到了畅春园,十六阿哥一直盯着的小茶盅里,依旧是那大半盏茶水。
接下来的事,石咏便不大清楚了。但据说是十六阿哥喜孜孜地捧着这只茶盅去见了王嫔,尽职尽责地扮起额娘跟前孝顺的小儿子,叽叽呱呱地将这车驾怎么怎么好都说了一遍,表示要孝敬额娘一座车驾。却“不防”这话被康熙皇帝听去了,便着十六阿哥将前后因果都说清楚,还破天荒地随十六阿哥亲自去“试乘”了一回这车驾,回来就给十六阿哥一道口谕,着他以一年为期,将宫中所有车驾都换成是橡胶轮胎的。
“茂行啊,多亏有爷!看来你这橡胶厂的第一批车轮,得让咱们内务府全包了。”
十六阿哥笑嘻嘻地表功,石咏只有表达感激的份,表示回头今年新出的好酒一定会往十六阿哥那里送上几瓶。
“不过,茂行啊,你最好也准备起一驾轻便的马车,往后你可能就要经常出城了。”十六阿哥继续笑得诡异。石咏顿时警觉,连忙问起。十六阿哥只说:“爷也没什么办法,这件差事就是你营造司的,而且是皇上点了你牵头办理此事,而且一定要办得精心,不得有半点差错。”
石咏有些无奈,不知康熙皇帝那头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待问过十六阿哥他将来的日常工作地点,一问,竟然是在昌平。
——难怪要一驾轻便的马车!
昌平距离京城有数十里地,要他每日都往返昌平与京城,这是做不到的,石咏以后可能酌情看昌平那边的工作量,考虑是否可以三日、或是五日往返一次京中。
他有点儿暗暗埋怨老皇帝,这种要在外地留宿的活计,当放在夏天才是啊!那会儿石家全家都去海淀庄上避暑,他往来海淀与昌平,恐怕还方便些。如今已经将近十月,天气已冷。石家人就算愿意,石咏也有些不舍得让家人住到城外来。
结果十六阿哥继续诡笑着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石咏诧异地抬起头,望着对方。他与十六阿哥相识多年,可也不是每次都能猜出十六阿哥的心意。
“爷在昌平有个小庄,有两眼温泉。如今反正用不着了,爷就想着,不妨先借你用。你不是刚添了个大儿子么?怕是家里事情也多,走不开的。不如带上一家子都出城去松快松快,只消事先与庄上管事打个招呼就好,那头管事与庄丁都是现成的,你们只将随身侍奉的人带去就行。”
说这话的时候,十六阿哥少不了有些黯然。当初他买下那个昌平的小庄,是想安置长子弘普的生母,侧福晋李氏的。但是李氏前年年尾的时候一病不起,终于不用十六阿哥“安置”了。李氏是十六阿哥头一个娶进门的侧福晋,昔日感情依旧历历在目,可是后来却闹到颇为不堪的地步。所以十六阿哥也不想再用那个昌平的小庄,索性借给石咏一家子。
石咏听说这个,自是对十六阿哥非常感激。两人约好了隔日一道去昌平看一下工程进展。此外石咏还另有不少家事需要安排,当下两人分开,隔日便一大早从京中出发,赶到昌平。
原本石咏听说在昌平由内务府营造司营建宫苑,他曾猜想可能是造一座温泉行宫之类的地方。可是一到昌平,十六阿哥手下引着两人往昌平县城外走,又走了约五六里,石咏便见一片连绵的行营,与树村外八旗出城驻防的情形相差仿佛。
“这也是……八旗出城驻防?”石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十六阿哥点点头,道:“是,因八旗兵丁越来越多,所以从八旗每个佐领下抽出一人,驻防在此。这些旗丁总共编成十佐,在此驻防。”
八旗人丁繁衍,便不能总在内城待着,便用如此的方法,让人丁扩散到京城周边。十佐旗丁,以每佐三百人算,便是三千人。若是这些人拖家带口,出城驻防,此地便将安置下接近上万人。
“走吧!”十六阿哥一马当先,带着石咏,越过这些驻防行营,又走了一里路,来到一处地势平坦的所在。石咏发现这里已经有一座颇具规模的行宫,行宫旁边正在修筑一处园子。石咏粗粗看了下规模,便知这是一座王园。
“这里是郑家庄行宫!旁边是一座王园,此前一直由内务府建着。”十六阿哥证实了石咏的猜想,“虽然你是营造司的主事,但是这座王园并不在营造司的账上。”
十六阿哥表示,是康熙皇帝点了头命石咏亲自过问此事之后,他才获准将石咏带到此处,并让他接管此处的营建工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