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澜从床上坐起后,好半晌都一动不动。
他回忆着昨晚那个梦境,梦中发生的许多事,都让他很在意,而他尤为在意的莫过于最后一段,烛火下的阴影和沈凡的态度。
那是非常陌生的沈凡,陌生到会令人感到恐惧。
谢云澜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先去跟沈凡见一面,梦境中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他想在现实中跟沈凡谈谈。
他打开房门,耀眼的阳光洒进屋中,谢云澜不由眯了眯眼,他这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他今日起得格外晚。
谢云澜迎着阳光看了片刻,那个漫长的梦境中,千万年都是一成不变的黑暗,而沈凡就在这样的万古黑暗中独守了那么久。
他好似终于有些明白沈凡为什么会那样淡漠,又为什么会喜欢凡间这些吃喝的小玩意儿。
他走向沈凡所住的院落,沈凡一向起得比他晚,他醒来时沈凡往往还赖床没起,但因为今日谢云澜起得格外晚的缘故,沈凡此刻已经醒了,他正坐在屋中吃早饭。
屋中还有一人,是王泰,从京城之事后他就对沈凡非常狗腿,一路到涯州来都没变过,比伺候谢云澜都殷勤,今日他又来给沈凡送早饭。
他瞧见谢云澜过来,奇怪道:“侯爷,你今天怎么起得怎么晚?”
“昨夜没睡好。”谢云澜敷衍了一句,又将王泰支开,“去弄点早饭给我。”
“好嘞!”王泰立刻起身。
他离开屋子后,谢云澜走到沈凡身旁坐下。
沈凡自顾自吃着糕点,神色一如往常。
“昨夜……”谢云澜酝酿着正要开口,却被沈凡直接打断。
“昨夜怎么了?”沈凡一副单纯且不解的神情,好似全然不记得昨夜梦中之事。
谢云澜一怔,他定定地看着沈凡,正待说些什么,王泰却又突然回来了,他在门口喊道:“侯爷,黄大人找你有事!”
“我过会儿去。”谢云澜应道。
“他好像很急!”王泰又道。
谢云澜:“知道了。”
王泰又走了,谢云澜思虑片刻,将原本想问的问题都吞了下去,只对沈凡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只是昨夜做了个梦。”
“哦。”沈凡淡淡应道。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谢云澜站起身想走,沈凡却又突然叫住他。
“谢云澜。”
谢云澜回头看他。
沈凡走到谢云澜面前,他手里拿着一块糕点,递到谢云澜嘴边,像是要给他吃。
谢云澜犹豫着张嘴咬住了,沈凡却并没有将手指收回去,他顺势抵上谢云澜的唇,像是在做一个“嘘”声的手势。
“梦醒了,就忘了吧。”他嗓音低沉,像是一种忠告,又像是威胁。
谢云澜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沈凡在屋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眸色暗沉,映不见屋外的阳光。
谢云澜来到太守府的正厅中,黄耀武正在其中忙活,一见谢云澜便道:“谢老弟,你可算来了,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是走私马匹的事?”谢云澜问。
梦域的事没有影响到现实,不像京城和沧州那样需要很长时间善后,黄耀武这些天忙活的就是彻查走私马匹一事,除了曹金玉,还有多少人从事这样的行当。
“对!”黄耀武将他这些日子调查的情况详细说了说,走私马匹一事其实一直都有,有巨大的利益在前,这种事便屡禁不绝。
但其实,走私马匹的规模并不大,毕竟并没有多少人需要这样的好马,普通人用不起,也就是一些权贵子弟想要些好马撑撑门面。
一直到一个多月前,根据黄耀武查出来的数据,走私马匹的数量竟是一下子增加了几倍,这短短一个月,便有上百匹关外好马被走私到关内,并且,他们的目的地大多都是云州。
“云州……”谢云澜喃喃着,二皇子袁奕的封地便在云州,云州要那么多好马做什么?
答案几乎是昭然若揭了,这种关外的马并不适合农耕,寻常人也不需要那么多的数量,唯一大量需要的便是军队,它们是最适合做战马的马种。
“谢老弟,你怎么看这位云州王?此事是否跟他有关?”黄耀武道。
谢云澜没正面答,只道:“前些日子震动江南的河堤贪污一案,先皇虽然惩治了那些犯案官员,但账款并没有追回。”
黄耀武一听就明白了,袁奕是这贪污一案的幕后主使,虽说没有公开宣判,却也是众人皆知的事,这么多年贪下来的修堤银两,可是笔不小的数字,云州又是如此偏远荒芜之地,有能力购买如此多的马匹的,放眼望去,也只有一个人能有这样的财力了。
“我们该如何做?”黄耀武问道。
袁奕到底是袁朗的亲弟弟,即便袁朗跟他关系不好,但碍于名声,也不好直接对亲弟弟做什么,再者说,他们现在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胡乱说袁奕要谋反,弄不好反倒害了自己。
“不要多言,我写一封密折,将此事如实禀告给陛下就是。”谢云澜思索片刻后道,他只将有人走私马匹的事报上去,至于是否有人要谋反,就由袁朗自己定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