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啸闻跟宋洋认识,纯属意外。
宋洋研一那年的暑假本来留校做实验,但实验这个东西,就算天天做,也未必有好结果,眼看着自己努力了大半个月却被宣告失败,他一气之下锁门走了,并且发誓开学就找导师退学,这书他不念了。
想起这段的时候,宋洋觉得自己真挺幼稚的,但年轻人嘛,冲动起来什么誓都敢发,发完就后悔。
那天心情抑郁到觉得人生无望的宋洋一个人去了酒吧,结果点酒的时候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手机没带,身上又没有现金。
这回他更气了。
这叫什么?
这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尴尬地离开酒吧,坐在路边,想着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从这家酒吧走路回学校只需要十五分钟,他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来的时候有力气,回去就走不动了。
他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夏天,身后就是郁郁葱葱的大树,头顶就是昏黄的路灯,身边就是恨不得吃了他的蚊子。
宋洋一边生气一边挥手赶蚊子,刚好一辆车在路边停下,一个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了。
这个男人就是杨啸闻。
当时杨啸闻问他:“同学,你没事儿吧?”
宋洋那会儿看起来是挺惨的,因为他在哭,哭得那叫一个委屈,我见犹怜。
其实宋洋不是爱哭的人,以前家里出事儿他都没掉过一滴眼泪,还安慰他爸妈说:“钱没了还能赚,咱们把房子卖了出去租房子住也不算啥,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比什么都强。”
看着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但其实宋洋轻易不认输也不会哭鼻子——至少在实验失败之前他没有过。
所以说,科研不仅让人头秃,还会辣手摧花。
至于杨啸闻,他本来就是个挺怜惜人的热心肠,不过他也不是什么人的闲事儿都管,主要是那天上午他才刚看了一个大学生自杀的社会新闻,晚上就看见漂亮年轻男孩坐在路边哭,没忍住,总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就下车安慰了。
宋洋当时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这人谁?
杨啸闻站在车的那边,看着宋洋抬手蹭眼泪。
宋洋说:“我没事,谢谢。”
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心里在想什么,但宋洋表现出来的是一贯的好教养。
当然了,他能平静地坐在这里跟这个陌生人对话,完全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怕,宋洋练过,上大学之前还是他们市里的散打冠军,要是真有谁想怎么他,他随随便便就能把对方打趴下。
杨啸闻看着这个说没事却眼睛都哭肿了的男生,没忍住,还是走过去递上了一包纸巾。
宋洋看着他递过来的纸巾,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大哥,你车上有花露水吗?”
他真的被蚊子烦死了。
杨啸闻一下就被逗笑了:“还真有。”
这就真的有点儿巧了,杨啸闻刚买的六神花露水。准确来说,这花露水不是他买的,是他买别的东西送的,夏天送花露水还挺合时宜。
杨啸闻回车上拿了花露水给宋洋,递过去之前非常贴心地撕开了瓶口的包装。
“谢谢。”宋洋接过来,在自己周围喷了好几下,他还回去的时候说,“好人一生平安。”
宋洋不是个喜欢搞笑的人,可是当人遭受到了打击,脑回路难免会变得有些不正常。
杨啸闻看出了他的不正常。
“同学,你确定你没事?”杨啸闻之前看的那个社会新闻,自杀的也是个男生,自杀原因没有公布,但杨啸闻看得挺心痛的。
他这人有时候共情能力特强,以前他朋友就说过,他这性格其实不适合当商人,可是偏偏,杨啸闻的医疗器材生意做得非常红火,赚得盆满钵满。
因为这时不时突然变强的共情能力,杨啸闻看着哭红了眼睛的宋洋就有点儿担心。
一般喝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一般有事儿的人都说自己没事儿。
人啊,都嘴硬。
“我没事。”宋洋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就很不像没事儿。
没事儿人谁会这么叹气啊,好像恨不得把魂儿都叹出来。
杨啸闻想了想,坐在了宋洋身边。
宋洋看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跟杨啸闻保持了半臂的距离。
杨啸闻笑了:“我不是坏人。”
“坏人从来不说自己是坏人。”宋洋看着前方,盯着杨啸闻的车看。
他眼睛毒,心思重,脑子精明,杨啸闻这车保守估计二百万,杨啸闻这人大胆猜测也不到三十岁,而且这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富二代,他身上没有让宋洋很熟悉的那股子富二代的味儿。
因为宋洋以前就是个富二代,至于为什么说“以前”,当然是因为他爸生意受挫,家产全都搭进去了。
宋洋打量着那车,再琢磨着身边这人,还没琢磨透,就听见对方说:“倒也是。”
杨啸闻无奈地笑笑:“没关系,我就陪你坐会儿吧。”
也是赶上杨啸闻今天心情不好,正想找人喝酒聊聊天,但是还没想好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