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长生无望
胡迭的这番表白，让李二沉默了良久。
其实，以他的智慧和眼力，又岂会看不出胡迭的底细？再说得深远些，从古到今数千年，三皇五帝至今，多少皇帝都在追寻长生大道，可又有哪个是真正成功了的？便是秦始皇那般千古一帝的人物，穷尽天下之力去寻找长生不老之术，也终究只是落个镜花水月，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该知道这所谓的长生之术有多不靠谱了，就凭他李二的见识，岂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可是，人的欲望，终究是没有极限的，到了他这个地步，常人追求的权力金钱美女，对他早就没有一丁点的吸引力，因为这些东西只要他愿意，是要多少有多少，便是那期盼中的大唐盛世，虽然步履艰难，但他同样有信心，只要自己不改初衷，实现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谈不上什么挑战。
按理说，他从一个普通的世家公子，甚至都不是家中的长子，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位置，能创下如此的基业，本该知足才是，可恰恰正是因为拥有得太多，才使他越发的舍不得放手——大好的江山就在手中，吃了那么多苦，做了那么多违背本心的事情，就为了得到这一切，可一眨眼，自己却已过了而立之年，虽然还谈不上英雄迟暮，但以常人的寿命而断，他便是能活到那七十的古稀，在这皇位之上，也不过就是能再坐个数十年而已。
数十年啊，这看不尽的江山，睡不尽的美女，握不尽的权势，怎么够？
没有坐上这位置的时候，李二也曾经嘲笑过那些追求长生的帝王，便是英明如秦始皇，也难免落下这般的笑柄，可轮到他时，他才真正理解了这种感受和痛苦：明明拥有着一切，却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老去，看着死亡一步步逼近，这样的感觉简直能把人逼疯，尤其是当他这些年来，随着年纪一天天增长，渐渐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走下坡之后，这种恐惧感就越发的强烈了。
“长生，真的不可求吗？”
沉默良久，李二似是疑问，又似是感叹的叹道，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答案多半会是这样，可胡迭那种种神异的表现，却让他总是不免抱着一丝幻想，期盼着能有奇迹出现。
迟疑了一下，胡迭正色说道：“陛下，在臣的‘师门’中，所谓的佛道神仙，甚至包括那些传说中的妖魔鬼怪，都是不被承认的，臣的师门，所走的是科学之路，是通过技术的发展来改变和认知世界，其实很多的神话传说都只是源于人们的无知，就比如这雷电，很多人都相信和认为天上打雷，是有所谓的雷公电母在施展法力，但事实上，按照我们科学的论证，雷电不过就是一种很正常的自然现象。又比如，世人都认为神仙居住在天上，天上有神仙的天庭，但实际上，当我们飞上天空，便会发现白云之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说到这里，胡迭停顿了一下，又咬牙说道：“至于这长生之术，说实话，没有人不渴望长生，在臣的‘师门’之中，同样也有很多人在研究这个课题，他们对人体，对生命的了解程度之深，绝对是超乎陛下您的想像的，就臣所知，他们甚至都已经找到了人类为何会衰老的原因，但即便是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打破这生死的界限，实现真正意义上的长生不死，他们最多也只能做到，通过合理健康的保养来尽可能延长自己的寿命，但即便是达到极限，也很少有人能活到九十岁，通常来说，七八十岁都已经算是长寿了。”
愣了一下，李二眼中闪过一道精芒，沉声问道：“你说他们已经找到了人为何会老的原因？那这个原因，你可知晓？”
胡迭点了点头：“臣当年学的不是生物，所以对这方面了解的不多，但大体的一些常识还是有所了解的：人之所以会衰老，按照生物学的解释，主要是因为细胞的分裂是有极限的，而细胞，也就是组成人体最基本的单位……”
用了足足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胡迭总算是勉强让李二明白了什么是细胞，什么又是细胞的分裂，这奇妙的知识李二虽然并没有完全相信和理解，但通过对胡迭这些解释的分析，却也使他真正相信，胡迭并不是在敷衍自己，因为这些内容且不说其真假，就算是要凭空编造，一时间也不可能编造得这么尽善尽美，使其能够自圆其说，自成体系。
说到这里，胡迭也是放开了胆，对李二说道：“所以说，越是对这些知识了解得越多，臣就越是不会相信什么神仙长生之说，尤其是服用丹药——人的身体如此复杂，即便是臣的师门中最优秀的生物专家，也不敢说自己对生命有多了解，要让一个人打破天然的寿命界限，这就相当于要把一个物种凭空的变成另一个物种，这种事情能不能做到暂且不说，就算能够做到，又怎么可能会是区区的一枚丹药能够实现的？”
要说这服食丹药的问题，也不止一个人向李二劝谏过，但从来还没有哪个人能从技术分析的角度来否认丹药的作用和效果的，李二闻言也是多有感慨，叹道：“你的意思朕明白，朕相信你没有对朕说谎，你敢当着朕的面，说出这样的真话来，朕很是欣慰。此事就此作罢，朕不会再以此事来让你为难，不过你自己惹出的麻烦，也得由你自己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