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与人的不同
“村姑?”
听完程默处的讲述,程咬金深深皱起了眉头,有些难以置信:“你没听错?他真是说的村姑?”
程默处答道:“绝不会有错,我起初不信,还反复问了两遍,他都亲口回答,正是如此。”
摇了摇头,程咬金发现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胡迭了,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明明是一个骄生惯养的公子哥,却能与刘七这样的兵卒打成一片,明明胸有奇才,性子却又轻浮跳脱,像今天他与程默处所说之经历,听着像是玩笑,但细想想,有哪个大家出身的公子少爷会给自己开这样的玩笑?
一个出身不凡,被家族精心培养的大少爷,居然会看上两个村姑,还要娶她们为正妻,而对方不仅不领情,竟反倒是狮子大开口,以至于连续两桩婚事都先后告吹——这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事?这对于任何一个家族而言,都是耻辱,不说五望七姓那样的门阀,便是他程家,若是出了这样的事,他都会先把那逆子的腿打断再说,因为程家丢不起这样的人。
同样的道理,如果这不是事实,胡迭怎么会拿这样的丑事往自己身上套,还编得如此有模有样?落难之人,不是更为敏感才对么?他就不怕将来被人看轻?
但若说此事为真,那……那也只能是另有隐情,指不定是这胡迭家中的长辈压根就不想答应这桩婚事,又不想逆了胡迭,便使了这个方法,让对方主动退亲,这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此,程咬金也就将此事抛到一边,这些都是线索,将来有机会肯定都是要一一查证的,不过此时却并不重要。
程默处见他不说话,却是说道:“父亲明鉴,孩儿之前已经与那胡迭约定,等回长安之后,便会为他相一门亲事,孩儿想,这胡迭虽是落难,但也算是胸有奇才之人,将来成就定是不凡,这肥水总不能落了外人田,我们老家不是还有一个堂妹么?记得小时候也是清秀可人,正好说与他,从此之后便成了一家人,您看如何?”
程咬金听此言,似乎也是有些意动,但想了想,却又摇头道:“此事现在说来,还为时过早,此子心性未定,又来历不明,偏偏又身具奇才,陛下那里还不知是何看法,不过以陛下的性子,只要此子不是包藏祸心之徒,想来都是会要大用的。”
程默处说道:“如此,不是更应该把他拉过来吗?”
看了他一眼,程咬金轻笑道:“你以为老夫为什么对他这般另眼相看,又将你派到他的身边?不过有些事,过犹不及,我程家贵为开国公,老夫又手掌兵权,做臣子的做到咱们这份上,不说位极人臣,也差不多到头了,天下的好事也不能让咱们全占了不是?要是哪天朝堂之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咱们程家的人,那咱家才真的是要大祸临头了。”
程默处面色一凌,躬身行礼道:“孩儿受教,是我太心急了。”
看着他,程咬金问道:“与这胡迭共事也有几日了,就你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了想,程默处沉呤道:“说不好,他这人肯定是出身不凡,其一身所学,天文地理无所不包,我与其谈话,就没有什么话题是难得倒他的,这样的人物绝不是一般的家族能培养出来的,但他的性子……看似骄贵,却又能与刘七这样的兵卒谈笑为伍,甚至还自言曾想要求娶村姑,若说他自甘堕落吧,却又不像,关键是:就算他明知我是卢国公之子,对我也是依然爱搭不理,并无半点另眼相看……我有一种感觉,在他的眼里,我与刘七之辈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分别,此人心中,好似完全没有贵贱之分,这绝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他本性便是如此,与他此时的境况,应该也无太大关系。”
听此言,程咬金沉默无语,其实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所奇怪的。
自天地初开,人便有贵贱之分,有的人生来便可锦衣玉食,指点江山,而有的人,则注定只能终日劳作,但求温饱,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也都将这当成了世间的真理,哪怕是有陈胜吴广之辈喊出‘宁有种乎’,那其实也不过是打破了千百年间贵族血统传承的神话,但事实上,就算是陈胜吴广之辈,他们所求的也只是让自己成为贵人,而不是什么人人平等。
贵人,和贱民,是不同的,这不单单只是体现在他们的身份,地位,权势之上,更体现在内心与很多无法言喻的方面,这些规则,没有人可以打破,也没人敢去打破。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初见之时,胡迭还没显露他那一身惊人的才华,可他为什么能直达天听,被送到自己这个日理万机的大军主帅的账中亲自审问?而他明明说不清自己的来历,为什么又能得到他程咬金的另眼相看,不仅不加罪于他,甚至还留其在军营之中任职?
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种幸运的,大军驻守边境,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捕到一些来历不明之徒,有敌方的细作,也有误闯禁区的山野村夫,这些人大多只是下面的军校随便审问一下,便做了断头鬼,胡迭之所以会被另眼相待,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看起来不像个草民,而像是一个贵族落难的世家子。
草民草民,命贱如草,杀了也就杀了,谁会在意一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