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与陛下……这样了,家中更应该遵纪守法。”
“周家的事,陛下交听事司发落也罢,臣家中也会自查。臣向陛下保证,涉案者必死。”
他轻轻攀着谢茂肩膀,将脑袋靠了过去,“臣以后也不求陛下。旁人可以触怒国法辜负陛下,臣不敢。若臣有过,不求陛下宽恕,请陛下罪加一等处置。”
谢茂见多了恃宠而骄,仗着与自己亲近就肆意践踏国法的骄臣宠妃。毕竟这世道有八议之说,皇亲国戚等权贵天生就比庶民拥有更多特权。连谢茂自己也认为,被他看重青睐的衣飞石是不同的,只要衣飞石真的肯求他,只要衣飞石求的不是皇位,只怕他瞬间就会变昏君。
什么国法,什么道理,只要小衣求一求朕,朕难道还舍得拒绝他么?
然而,衣飞石就不是那样仗着帝王宠爱就特立独行的人。做了皇帝的枕边人,不止不要额外的荣宠风光,不要万人之上的国法特权,他反而更加小心谨慎地约束住自己。
当衣飞石抱着谢茂小声说,我若犯法,罪加一等时,谢茂一颗心都要酥化了。
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年代,衣飞石肯对他说出这种话来,何啻于现代人热恋时不住说我爱你,我最爱你,我比谁都爱你?这就是衷情表白啊!
谢茂激动起来呼吸微沉,然而,时机地方都不对,只得紧紧抱住衣飞石不放。
此时银雷与朱雨前后进来,见状都忙低下头,一时进退不得。毕竟是大理寺二堂,衣飞石坐在皇帝腿上也觉失礼,稍微动了动,谢茂见他低着头满脸心虚的模样,松手让他起身。
朱雨这才拿出堂审记录,交予皇帝过目。
银雷禀告道:“启禀圣人,堂上正在讯问裴露生,为何杀妻。”
“已经认罪了?”谢茂还挺惊讶。
他昨夜看的是马家的私账,知道衣琉璃的死与裴家联合几大商贾走私军资相关。衣琉璃具体是怎么死的,他没上心,龙幼株也没有主动提及,所以他不清楚。
银雷就将文双月作证指认裴露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原来,文双月丝毫不知道背后的纠葛,那日裴露生慌慌张张地告诉她,衣琉璃写信告诉衣飞石,要叫衣飞石偷偷打死他,没头没尾地,就抱着文双月痛哭流涕。
文双月吃惊之极,好端端地,衣琉璃为什么要杀了夫婿?
裴露生说,衣琉璃早就知道他与文双月偷情之事。只因两家是皇室赐婚,不易和离,所以衣琉璃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子一直忍着到怀孕,忍到坐稳了胎,恰好碰见最疼爱她的衣飞石回京述职,干脆就叫衣飞石把他打死。
反正,有孩子维系着联姻之意,凭她的家世,养着孩子守着寡,照样舒舒服服过日子。
文双月丝毫没怀疑裴露生话里的漏洞。
裴露生与衣琉璃在人前始终相敬如宾,裴露生背后则不住向文双月抱怨衣琉璃如何不好,在文双月想来,表弟样样都好,表弟妹为何不与他亲近呢?原来如此!就是因为衣琉璃早就知道“偷情”之事,心中记恨罢!
裴露生那一日各种旁敲侧击暗示文双月替他“想办法”,文双月也没想杀了衣琉璃。
她想,既然衣琉璃是自觉坐稳了胎,有了孩子才对联姻这事有交代,为了保表弟的命,那就把衣琉璃肚里的孩子杀了吧?她将堕胎药熬成蜜膏,制成茶点,带着丫鬟去找衣琉璃聊天。
不等衣琉璃吃下那含着堕胎药的蜜膏,裴露生就来了。
他彬彬有礼地向文双月施礼问好,满脸恩爱地扶着衣琉璃,要她多休息。衣琉璃还说要招待表姐,被他硬扶上床,正是人前表露夫妻恩爱的时刻,裴露生突然一刀捅入衣琉璃心窝。
——衣琉璃那时候已经有了警惕之心,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当着表姐的面,裴露生就敢动刀子。猝不及防之下,衣琉璃狠狠挨了一刀,饶是如此,她也一脚将裴露生踹飞了出去。
文双月自认同谋,因为,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她选择了帮助爱郎。
她死死压住衣琉璃心口上的匕首,捂住衣琉璃的口鼻,看着衣琉璃一点点断气。
现在文双月出面指证裴露生杀人,从她丫鬟去买堕胎药,熬蜜膏的罐子,案发时丫鬟听见的动静,衣琉璃遗体上被刻意毁伤的刀痕,裴露生身上被衣琉璃踹伤的痕迹……
一一举证之下,全都合得上。
裴露生初时仍不肯认罪。认罪必死,他自然不肯认。
大理寺卿文康接了这案子正满心不爽呢,询问右都御史杨至未、刑部左侍郎李维之后,即刻就对裴露生进行刑讯。
裴露生也没有多硬的骨头,重刑之下,很快就嗷嗷叫着认罪了。
现在堂上正在问重头戏:裴露生为何杀妻?
银雷回事时,衣飞石就在旁听得清清楚楚。他低头没什么表情,谢茂看完堂审记录偶然瞥了衣飞石一眼,心里暗道,坏了。
别人看不出衣飞石的情绪,谢茂看得出。衣飞石这是把裴露生鄙视到极处了。
特么的这个不靠谱的丈夫,是朕给衣琉璃挑的!小衣要是为这事儿恨上朕了……谢茂将堂审记录卷一卷还给朱雨,问道:“去外边听着。待会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