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裴露生哭着举证天下大义,要为皇室联姻稳住衣家,只得忍痛与衣琉璃成礼,对着文双月还给他的定情信物哭了十多天。
这种人……花言巧语哄得女子真情童贞,遇事马上推女人顶锅,他也配当琉璃的丈夫?
曲昭问道:“你为何要杀大小姐?”
“我嫉妒她。”文双月已决意为裴露生顶罪,说得跟真的一样,“我才应该是表弟的妻子,她晚了那么多年,便是嫁给表弟也该给我敬茶,叫我姐姐。我忍了她许久,实在忍不住了,所以我就杀了她。”
曲昭明明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可是,文双月说得跟真的一样,他竟找不出这其中的破绽。
“文姑娘。”衣飞石突然开口。
“令祖父文公浒山大人,常年布施乡里,修桥铺路,是澜江县有名的大善人。”
“咸宁七年,诸秋大战在即,西河悍然犯边,令祖父组织乡勇据堡抗敌,族中子弟十去七八,诸子仅剩令尊潜灵先生一人。我父提兵镇西时,曾与文公有一面之缘,亲竖功德碑于澜江县城中,详述文氏一族拒敌守疆、庇护黔首之高德厚意。”
谁都没想到衣飞石会说这么一番话。
文双月陷入了一种茫然的情绪,父祖的荣光对她而言已经很遥远了。
很多年前,人们提起文浒山还会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英雄,可是,当年的仇敌西河国已经没了,西河三郡并入谢朝舆图,西河世家纷纷入仕,再没有人会去提及当年率领庶民抵抗了西河国侵害屠杀的村夫乡勇。
在她父祖过世之后,她之所以没法儿在老家继续生活,必须投奔裴府姨妈家,就是因为族中子弟在当年死得差不多了,对面西河世家却始终记着仇,明里暗里给她们家找茬。
她家的沟渠每年都会被人掘断,她家的田地每到作物成熟时就会被人践踏,连她家的铺子也总是隔三差五有人闹事捣乱……最开始,同乡们都会义愤填膺地帮她家寻找捣乱的贼人,时间长了,渐渐地大家都不耐烦了。
乡下的日子总是这么现实。没有足够多的同族,就会被欺负,被嫌弃,被排挤。
她娘只能匆忙贱卖了良田商铺,带着她上京投奔裴府的姨母。
谁还记得她的祖父曾经是澜江县最有钱最有体面的富户?她家最风光的时候,在西域有两条商路,西河国入侵时,她们家有护卫,有马,有可以携带离开的银纸,她家原本可以全须全尾地安全离开!可是,她的祖父没有走。
文浒山是澜江县的文浒山,文浒山是澜江县最有声望、最被庶民拥戴倚靠的大善人。
他率领族中三百子弟,组建马队两支,串联十八村寨乡勇二千人,牢牢守护住澜江县所有的谢人,不使西河人肆意屠杀略虐,守住自家的田地,守住自家的妇孺。朝廷提兵镇西时,文氏家族只剩下八十九口,文浒山八个儿子死了七个,他自己也在战阵中断了一条腿。
“他们没有马嘛。”
被问及为何不举家内迁时,文浒山理所当然地说了这一句话。
他们是谁?他们是澜江县的穷人,是十八村寨的农夫,是码头扛包的脚力,是走街串巷的行商,是裹了小脚倚楼卖笑的窑姐儿。不忍心叫这些“他们”被西河人肆意屠戮,所以,文大善人决定留下。
文浒山是个英雄。死在当年战乱中的文氏子弟也都是英雄。
英雄却总是被遗忘。
衣飞石在查到文双月的出身时也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过,英雄之后居然沦落至此。
“姑娘是仁义之后,文家更是积善之家。在下不相信,姑娘会是这样自私残虐、不分青红皂白擅杀无辜之人。”衣飞石道。
文双月往后退了一步,她偏头不看衣飞石,也不看裴露生,嘴角紧抿。
“去年四月十八,姑娘与裴露生相约殉情。”
“四月十九,裴露生临死反悔,姑娘将定情信物五谷丰登羊脂佩交还裴露生,取回八爪金钗。”
“五月,姑娘与青羊巷东街举人陈晋生议亲,重绣嫁衣。”
“六月二十三,裴露生醉酒。”
衣飞石没有提及更羞耻的事,他仅仅说裴露生“醉酒”,文双月脸就变得惨白。
“姑娘贴身女侍金娥往百草堂,拣了一副药。”
“同时,姑娘向萱堂哀求,孤独此生不再嫁娶。”
在裴露生与衣琉璃结缡之后,文双月继续与裴露生往来、甚至私下偷情,这本该是让衣家人极度愤慨的一件事。衣飞石原本也恨不得将这对奸夫淫|妇剥皮抽筋,然而,慢慢查问清楚这一对“奸夫淫|妇”的细节之后,他很难说自己对文双月是否同情。
文双月曾想殉情,裴露生怕死,她没有哭闹纠缠,默默把从前的定情信物退还。
她重新议亲,重新绣自己的嫁衣,很显然是想重新开始。
然而裴露生不放过她。见她没有哭哭啼啼薄命甘做妾,反而打算重新择婿嫁人时,他借酒装疯奸污了文双月。
两边丫鬟小厮的证词都说,文双月哭了两天。
她骨子里仍旧带着父祖遗留的磊落,她没有攀咬纠缠,更没想过借子上位,她喝了避孕药。她也没想过给未来的丈夫戴绿帽子,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