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掌权的人是衣飞金。
——傅淳就大大咧咧地破了衣尚予的这一道尽屠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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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飞石正在靶场练习箭术。
靶场上没有箭垛子,天上铺着密密的罗网,靶场里到处都是野鸟野兔。
衣飞石的弓上没有箭,他闭目拉弓,气息凝于一处,锁定一只扑棱棱直飞天际的野鸟,指尖轻轻松开,弓弦急速回弹时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息。被他空箭瞄准的那一只野鸟竟似被射中,僵直着从天上坠下。
“好!神乎其技!”在一边围观的徐屈用力拍掌,“此神仙术也!”
衣飞石已经空弦射了七八箭,虽不至于精疲力尽,也有了两分疲惫。
这不是在京城,他任何时候都会给自己留下足够的精力应变,所以,衣飞石结束了今天的练习,将长弓放回原处,掀开撑起的巨大罗网走出来,说:“只能射活物。”言辞间颇为遗憾。
徐屈翘着脚给他递了一碗茶,问道:“你不去看看?”
衣飞石不解:“什么?”
“小金子坑杀战俘你且要梗着脖子和他争一回,傅淳在三江城大开杀戒,杀的可都是平民。听说血水把香河水都染红了,咱们这儿离着十万八千里,都有好事者振振有词说捞到了上游下来的断手断脚……你就不去过问一番?”徐屈口吻夸张地说。
徐屈是真正跟了衣尚予尸山血海里淌出来的,本身也算命途多舛。他对杀戮没到热衷的份儿上,可对敌国百姓也生不起什么同情心。此时和衣飞石谈及被屠的三江城,他故意装得沉痛一点,非但不像,反倒有点嘲讽衣飞石的味道。
衣飞石擦擦身上的汗,将茶一口口饮下,随口答道:“轮得到我过问。”
“……你还真想过问?”徐屈拍他脑袋一下。
衣飞石被他拍得哭笑不得,解释道:“老叔,谁是敌谁是我,这我还分不清么?若此时三江城还完好无损,我自然要请大哥把傅淳急调回行辕治罪,现在三江城都被屠了,我蹦出来干嘛?我是能逼着傅淳把人都复活了?把烧毁的三江书院复原?”
衣飞石对弱者再有多少怜悯,也是建立在不损害自己人利益的情况下。
要他为了已经死去的敌国平民状告己方大将,这样自毁长城的事他怎么肯干?倘若如今在西北主持大局的不是衣飞金而是他爹衣尚予,他这会儿已经去求情了——去替傅淳求情。
衣飞金正磨刀霍霍准备逮个老将杀了立威呢。
衣尚予留下的几个老将里,脾气暴烈的多了去了,能打仗的将军哪个没点儿脾气?
不说被衣尚予摁住脑袋直接带回京的丁禅,殷克家那就是个卯起来敢跟衣尚予拍桌子的猛人,虽说拍完桌子第二天他就连滚带爬地滚去中军帐磕头赔罪了,但人家那是真敢拍,拍了还能全身而退。
善于攻坚的殷克家是个聪明人。
老帅明显无心自立,大公子心里怎么想,暂时也看不透。
最要紧的是,大公子刚刚掌权上位,他不杀个老将立威,怎么坐得住纛?
殷克家不想成为被杀的那个倒霉鬼,他就老老实实找个地儿窝着,钱在口袋里揣着,粮在部下嘴里吃着,纳(抢)了二十八房小妾,找了个师爷天天琢磨怎么写请功折子,方便跟朝廷多弄点官啊钱的……
脾气最暴的殷克家、米康成都没冒头,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傅淳居然蹦达出来了。
衣尚予在时,谁都不敢犯屠城禁令。衣尚予不在了,屠城禁令就不当回事了?
这种情况下,衣飞金不杀傅淳才出鬼了!
所以衣飞石才不出声。这件事犯在衣尚予手里,傅淳还有一条活路,犯在衣飞金手里,那是必死无疑。他求情也没什么意义。
徐屈的看法则不然,他继续催促:“你知道小金子必杀傅淳,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求情?反正也救不下来。你那圣母慈心不止往外边洒,也给自家人匀一点。”
这是让衣飞石去求一个根本求不下来的情,用以收买人心。
衣飞石摇摇头,道:“不去。”
他不能踩着大哥的杀名邀买人心。就算衣飞金不介意,他做弟弟的也不能这么做。亲兄弟之间哪怕感情再好,多计划几次,渐渐地也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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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述职?”谢茂惊喜不已,“快去问问,什么时候能到?这都眼看新年了,怎么会突然想着回来?”
跪在殿前回话的,是直殿监那位长得很像男人的少监宰英。
皇帝突发奇想以阉宦、宫婢组建了一个规模不算大的听事司,名义上隶属锦衣卫统管。听事司长官称司指挥使,比锦衣卫指挥使低一级,直接对皇帝负责,并不听从锦衣卫调遣。
直殿监内宰英负责的这一块“打扫”工作,就被并入了听事司。宰英现在有两个身份,明里是直殿监少监,暗里是锦衣卫听事司直奏千户,从宫奴到官员,官阶还比以前窜了两品。
文帝朝就喜用锦衣卫监察天下,皇帝借了锦衣卫的壳子另组密卫,首先就把人派去了西北衣飞石身边。——他本来不想送人过去,有衣飞石盯着,他再送眼睛去西北没什么意义,反而惹衣飞金反感。
可是,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