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大的软肋和弱点,像是突厥副将在角楼上嘶吼的“红颜祸水”一样,一句成谶。
可她不要这样。
三十年前,她的天真和懵懂,成就了李彦秀的狼子野心。大燕亡国十年,边疆百姓死伤无数,国破家亡。而三十年后,她不要历史再度重演,本该成为国之贤君的太子却因为倾心于她,祸起萧墙,后宫动乱不堪,大统承继无人。
是因为她,他才会理智全无,明知云州被困也要留守定州只为找她。是因为她,他不惜背上剿灭忠良的骂名,只欲铲除秦家替她荣登后位清障。
是因为她,他才会有软肋和弱点。
而没有了她,秦相英将会成为他完美的妻子。亡母之命,忠臣拥立之功,又可和势大力大的裴家相互牵制。太子妃裴安素和良娣秦相英,各有法宝势均力敌,他只需高坐庙堂,便可保后宫安然无虞。
他不会爱上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他会成为一个没有缺点的君王。
而在他的世界里,她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像是一本遍地精英枭雄的话本子,每个角色都聪醒又懂权谋。
只有她,像是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就这样吧。泰安闭上了眼睛。再等一盏茶的时间,太子将会率兵离开定州。
而她就会这样渐渐失却他的踪迹,渐渐与他别离。
她的元神不散,永远给他希望。而实体难聚,远远飘散世间。直到再有一日,也许是千百年之后,再有另外一个人翻开《圣祖训》,再度将她召唤。
这难道不是他和她之间,最完美的结局?
他救云州于水火,大败突厥班师回朝,军权在握一朝登基,从此再没有了软肋,成就大燕百年之后的中兴大业。
而她永远成为他心底不灭的希望,重修燕史,洗刷了她弑父谋逆的罪名。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人人都有了,最完美的结局。
泰安背靠着照壁,仿若一栋石雕一动不动。黑暗渐渐散去,天边露出淡淡的橘红色。
她听见浪潮一般的马蹄声,是大批大批燕军冲定州城中离开,南下前往云州。
硝烟散尽,一切又重新归于生活的喧嚣。留守的燕军站上了城墙,而宵禁之后,早起的摊贩又开始了叫卖。
她转身,一步步走回了厢房,将喧嚣的人世隔绝在门外,静静躺在床上,等待着她越来越轻越来越淡,直至消散成为一缕烟灰的那一刻。
可比那一刻更早到来的,是一队燕兵。
房门被猛地推开,她眼睛一眯,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人粗暴地从床上拽下,掼在了地上。
“这还漏了一个!”那人声音干脆,回头对身后的人喊道,“是个突厥娘们儿!”
泰安悚然心惊,低头一看,才发现身上袄裙还是哥舒海遣侍女送来,金线织就华贵万分,自腰身收窄束成骑服,分明便是突厥贵女最时兴的衣裳式样!
燕军再搜太守府,将她当成了哥舒海未能带走的突厥女子!
泰安大惊失色,张口便想喊出声音,却被眼前的燕军兵士误会,伸出手来捂住口鼻。
她眼前一黑,手臂一阵剧痛,似是被反叩绑在身后,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莫怕!殿下治军甚严,绝无奸/□□子之举。你既是突厥女子,我便送你去和你族人相会,再行处理!”那人板着脸,严肃道,“若你乱喊扰乱军纪,我便一刀了结了你!可明白了?”
清白无虞,性命无虞,泰安略略松了一口气。
阴差阳错,她一身突厥女子的打扮。可是随军的女子,无外乎营妓或是宠姬。那燕兵看她衣饰华丽,想来是误会了她是哥舒海的宠姬,要献她上去邀功。
泰安低下头解释,莺燕细语,出口是标准的燕话:“将军明鉴。我本是燕人女子,并非突厥人…”
那人扬起眉毛,半点不信:“那你身上这身衣衫,怎生解释?我可没听闻哪家燕人良家女子如你这般突厥打扮!”
他不耐烦地摆手:“究竟如何,等见了参军再说!我没工夫跟你瞎扯!”
泰安再欲挣扎辩解,却被牢牢钳住了臂膀带了下去。
她咬牙忍下,只待太子离城之后,血气消散实体难聚,她便可如一缕轻烟般逃脱,以此脱险。
她尚在浑浑噩噩之中,被燕兵半拖半拽走了两盏茶的时间,突然间发觉自己被押跪在东市的大街上,身侧挤满了穿着各异的莺莺燕燕,约有二十余名女子。左面一排女子衣衫褴褛,破旧不堪,看容貌却应当是燕人。而泰安所在的右边一排,七八位女子,却一水儿的突厥女子打扮。
两队女子中间空了一段,泾渭分明。
可是她们俱都神情惊恐,握着帕子娇泣不止,身侧站着粗壮有力的仆妇和家丁执杖看管,虎视眈眈。
而她们身后,一栋三层小楼,雕梁画柱上施青漆,挂着一串大红的灯笼,站在楼外都可闻见浓郁的香气。
泰安明白了。
这是教坊司。
她被那燕兵带到了定州东市的教坊司,和突厥随军的营/妓押在一起!
“…问了,有些是代顺二州掳来的燕人女子,有些是突厥奴婢姬妾,随军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