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福加捏着信,心急火燎走到府门处,召来一个王府守卫的领班,肃然地吩咐道:“你速去京师,将这封信亲手送到祝王手中。记住,一定要亲手送达,万不可经他人之手。”
谭福加将季王嘱咐的事情又强调了一遍。
守卫领班接过,凛然抱拳道:“谭管家放心,属下必定完成任务!”
牵出了府中圈养的千里好马,谭福加目送着送信守卫离去,心中两端摇摆之后有了偏向,他还是不愿此信毁了小殿下一生的幸福,他希望陛下赐婚的圣旨能够快些送达,这样王妃入府便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在府门处站了一会儿,谭福加正欲转身入府门,却见一辆马车慢慢悠悠地在王府门前停下。
谭福加止住脚步,扭头打量着这辆马车。
“可是谭管家?”远远望去,只见一小儿坐在车夫身侧,晃荡着一双不安分的脚,布鞋脏兮兮的。瞧小儿的面容尤显稚嫩,估摸着不出十二岁的年纪。
“正是,不知尊驾是?”谭福加转身面对马车,探头朝车厢望去。那车厢极为朴素,却简洁大方,想来里头坐着一个风雅之士。
想起前些日子送入王府的书信,谭福加心中有了猜测。
小儿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并不回答谭福加的话,笑着从马车上蹦下,口无遮拦道:“可算是到达季王府了,自京师来,果真是千里迢迢。你们季王府真难找,周遭皆是穷乡僻壤,连条大路都没有!”
谭福加的笑意中掺杂了些许尴尬。也不知这黄毛小儿是从何处学的教养,胆敢在季王府门前放肆!
气氛难以缓和之时,马车车厢的门帘被掀开,一人头发斑白的老者从里头钻了出来,亢声喝道:“陆秉,不得放肆!”
下马之后,老者又对谭福加施了一礼,面上笑意盈盈:“谭管家,我们是陛下派来替季王殿下瞧病的。”
谭福加眉梢动了动,果不其然,是祝王爷书信中提及的那位太医院的院使。
若双眸无事却故意装瞎,那可是欺君大罪!谭福加心中陡然生出一阵惊慌,也不知韩神医的药能否瞒过行医数十载的老医者。
不过这些担忧都要掩藏在心里,明面上他可不能露出丝毫的端倪。
顿了顿,谭福加的脸上旋即堆满了笑容,上前抱拳迎道:“原来是陆太医,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季州府离京师是远,但山清水秀,景致怡人,是个好地方啊!”老者有意替小儿弥补,故而夸赞了一遍季州的山水。
谭福加活了数十载,阅人无数,也不是那般好糊弄的。他觉得这二人来者不善,他面上虽然说着客套话,心中却是不大畅快,对着这二人也生了防备之心。
“劣孙陆秉,自小就是顽皮性子,谭管家莫要往心里去。”陆钟歉意地笑道。
“陆太医言重,陆公子性子开朗,气度不凡,必是人中龙凤。”谭福加也适时的吹嘘一番。吹嘘完了后话锋一转,他又道:“陆太医及陆小公子舟车劳顿,定然是累了,快快随我入府!”
“有劳。”
刚踏入前院,谭福加就召来婢子吩咐道:“赶紧收拾两间干净的厢房出来。”
婢子应声离去,谭福加停下了脚步,等着好奇打量王府的爷孙二人跟上来。
他走得并不快,无奈那爷孙二人一步三回头,很是缓慢。
“阿公,快瞧,那儿有只麻雀!我要去抓来!”
“秉儿,不得胡闹!这里可是季王府,不是咱们自家后院!”
小儿嘴唇动了动,嗫嚅了几句,声音不大,谭福加却听见了。
那小儿道:“就这季王府,还不若咱家大。瞧这潦倒穷酸的模样,还好意思称之为王府?”
“不得放肆!”陆钟狠狠地斥责了一声,那小儿才收敛了些。
谭福加听罢险些变了脸色。有些人虽然对季王府有意见,但碍于季王的身份,也知在背后说话。这小儿却口无遮拦,肆意妄为,丝毫不惧季王权威,也不知是生性如此,还是有人教唆......
“季王爷在何处?不知现下能否接诊?”陆钟晃了晃手中的药箱,对着谭福加问道。
“王爷在塘边凉亭处小憩,想是此时睡得有些沉了。”谭福加笑着回道,言下之意乃是不便接诊。
陆钟了然,捋须一笑:“那我们先回房歇着,如若王爷醒了,劳烦管家告知一声。”
好在陆钟知礼数,态度也很恭敬,谭福加心中的怒火这才平息了下来。
表演的时刻又到了,多演几次,就轻车熟路了。谭福加先上前一步,接着双手抬高握住了陆钟的手,眼角冒出些许晶莹,言辞恳切道:“陆太医,您可是王府的救命稻草啊,王爷的这一双眼全靠陆太医了!”
说罢便拜了一拜。
陆钟扶起谭福加,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宽心:“诶,谭管家这是作何?治病救人陆某的职责,陆某定当竭尽全力。”
送二人回房,谭福加脚步匆匆地往塘边凉亭走去。当务之急,须速将此事告知季王殿下。
还未步上凉亭,他远远地便望见季王一人坐在塌沿,双手圈着膝,下巴靠在膝上,一副茫然无措又孤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