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时,绵州·盐泉县县衙前。
“啊呸呸呸!这菜粥里混着那么多砂石,这谁个又能吃的下啊!”
一名身着整洁袍衫的胖子连连吐着嘴里的粥,骂骂咧咧的端着碗喊道,看着碗中漂浮在粥面上的砂石,越看越气。
“吃吧吃吧,吃点沙子又没事,好歹还能管一餐饱的呢!”
身旁刚领完菜粥的男人摇头叹了一口气,安慰道。
“是啊,得亏咱们来得算早,要是再晚点搞不好排队排的连渣都领不着了,能有口吃的填肚子就得了!”
一名麻衣上缝满补丁的瘦子端着吃剩的空碗,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一边吐着沙子说道。
几个男人仅凭穿着来看,便能知道其家底贫富差距,可由于绵州闹了粮荒,却也是同样沦落至此领粥果腹。
他们一边抱怨着,一边也顺势聊了起来,纷纷开口感叹着:
“唉...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要是说能有个可以管饱饭的生计,也犯不着受这罪啊!”
“谁不想呢?我家里早就连开春耕种用的苗子都吃空了,也愁着来年的活计呢!”
“这现在连能管口饱饭的行当都没有,谁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啊,而且这会儿哪怕是有钱
,买不着米也没用!”
“你们现在可就知足吧,这天气算还好着呢!要是再过些日子到了冬寒,大冷天的再过来排队领粥,恐怕粥没吃进嘴里人就得冻坏咯!”
“要不趁着还有力气动弹,到其它州县讨份生计逃难得了,怎么也比耗死在这强!”
“说得倒轻巧,要真能啥也不顾的一走了之就好咯!再说了,就算跑去外边州县,搞不好那下家没能找着就得横死在路上了!”
“唉...”
几个男人听言,不约而同的长叹一声。
正如那锅里的菜粥一般,虽然有些硌牙,可吃进肚后至少管饱,每日还能勉强撑着过活。
可要说真往外边跑,那可就是把命数交给老天爷管了!
“要不...”
感叹片刻后,那名身着麻衣的瘦子突然说道:“老子到东街口那边混口饭吃得了!”
“嗯?!”
几个男人听言当即脸色一变,欲言又止的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其中一人苦笑着问道:“为了口饱饭卖身当奴仆,这买卖值当吗?”
“哪还管它值不值当的,再说再这么折腾下去,老子肯定熬不到来年开春了!听说东街那边只要签了奴契后,每日至少两
大碗干干净净的白粥,不就是给人当牛做马嘛!”
麻衣瘦子回道。
“也是,有时好死也真不如赖活着好...”
身着袍衫的胖子看着碗里那食如嚼蜡般的菜粥,只感觉肚子里一阵翻涌,却是怎么也难喝下第二口,放下碗站起身说道:
“对!当奴仆怎么了,怎么着都比这么等死强!不就是低头当个几年奴仆吗?!存点钱赎身后,老子照样是个爷!”
“你这说得好听,这卖身契又不是随便签的,单不说你到时候从哪搞来的钱,可就算你攒了些钱两也罢,人家不让你赎身也根本没用啊!”
一名同样身着袍衫的中年男人,眉头紧皱的说道。
虽说如此,可其实他心底里亦有些意动,但就是实在抹不开面子,给人当牛做马罢了。
毕竟他曾经怎么也算是个小酒馆的店主,靠着祖传的酒铺凑合着过日子,可随着朝廷下发了‘禁酒令’,自个儿那酒馆买卖也全完了,只得另想生计。
可折腾了好些日子后,另起炉灶的买卖一桩没干成,反而是把自己本就不多的家底给败光了,还跟街坊邻居亲戚们借了不少银两。
纵使如此,他也没想过要弯腰给人当账房伙计使唤,但
经这粮荒一闹后,本就紧巴巴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上顿不接下顿。
最后,饿了好几天的他也实在扛不住饿,已是顾不上被曾经铺子里的伙计和亲友认出掉面子的问题,开始出来领免费的菜粥度日了。
所幸的是,随着粮荒越闹越凶,在这领粥的队伍中,与自己境况相仿的人也越来越多,他倒也再没了那怕熟人笑话的顾虑,可要说这‘卖身当奴仆’这事实在是...
“是啊,可这当了奴仆后怎么翻身且不谈,日后一家老小也都得低着头走路了!”
旁边一名抱着孩子的中年男人听了许久,此时也忍不住出口悲叹道。
流年不利,屋漏偏逢连夜雨。
其中太多苦楚也根本难于同他人说道,跟了十年的老婆和大女儿也在不久前含泪卖了人,冬寒到来时日子要再没啥好转的话,他在苦苦维系的这点香火可能就得灭咯!
那名袍衫胖子听言,脸色阴晴不定,心中亦是挣扎不已。
“对!掉面子又死不了人,让老子再天天吃这破玩意儿,老子可不干!”
最终,他下了决断,将碗里未动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