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牧禅曾将这绵州比做一潭水，一片接近死寂的水潭。
既然是水，那便有着这水该有的样子。
水生万物，善恶美丑皆在其中。
他既特意组了‘大锅饭’这个局，那便必须如同那容纳百川的大海般，容纳绵州这池子里的所有人。
否则，稍有偏颇，那便失了自己要想打造那‘平等共存’的意图。
穷人有自己的好，亦有自己的坏。
反之亦然，有些富人的坏确实令人发指，但他们大多人确实比穷人的能力要高一些。
他目前预图整合绵州的资源，联合百姓共同抗衡青川荀氏这等蜀地望族的资本打压，那便不能放过这绵州本土的任何一份助力。
水容万物纳百川！
且不论他人本性善恶也罢，在大唐律令的管束之下——犯者必责！
而没有触碰那条线者，那便是‘守法公民’，也是在绵州这片土地上栖息生活的大唐子民！
不过...
“洪某谢谢牧大人慷慨相助！”
牧禅眼睛微微眯起，舀了一勺菜粥看着洪老爷满脸堆笑的走上前来打招呼，而后者倒是没忘了自己‘老爷’的架子，挥了挥手，身后的仆人双手捧起了一个色泽亮丽的银碗来讨要菜粥。
“还未轮到你，照着规矩来，该谁谁！”
牧禅轻声说了句，而洪老爷倒是没会意，嬉笑讨好
的说道：“牧大人，这便是洪某自用的银碗，劳烦牧大人了...”
“该你的碗，那就由你端着！换他人捧饭碗讨粥喝，这便坏了规矩！”
牧禅不理会他的嬉笑，直接拿起那大铁勺往他头上用力磕了一下，怒斥道：“除了那边明写着‘不可多领、代领’之外，我衙门的兄弟可都在你们排队时依次告知规矩吧？你是饿坏了脑子不成？！”
“啊啊！你！！你你！！”
洪老爷被那又烫又硬的铁勺重敲打了一记，头上还被漏出的菜粥烫的嗷嗷大叫起来，但他心有忌惮，晓得绝不能说些后悔的话，‘你你你’了几次也没说下文如何。
“这勺子粥也是浪费了，也罢。就算我的那份吧！”
牧禅自语道，挥手让人把自己那碗试了一小勺的菜粥端出，朝狼狈的洪老爷问道：“念你是初犯，不跟你计较！我且问你，你这粥还要不要了？不要请别耽误我等分粥。”
“要要要！这自然得要！免费拿的，我洪某岂有不要之理！”
洪老爷抹掉脸上的粥咬牙切齿的说道，冷哼了一声将自己的那银碗双手捧起，表情阴狠的寒声道：“牧大人，请！”
“嗯，去吧。下一位！”
牧禅对他的样子视而不见，直接拿起自己那碗粥倒在他的银碗里，宛若赶苍蝇般不在意的挥挥手说道。
这倒是让洪老
爷更加心生闷气，那排队的百姓中哪怕不识得他的身份，光是看他的穿着做派也知道其有点身家在身，怎还一同来此领粥，冷嘲热讽之词早在之前就说了不少，此时看他受瘪，嘲弄之词更甚。
可洪老爷是何人，这些个碎嘴皮子对他那身脂肪的影响，就连蚊虫叮咬都算不上，自然不以为意！
也是趁着牧禅那第一碗粥如今早放凉了不少，直接端起银碗咕噜噜的就往肚里送，眨眼功夫便将其一饮而尽，用舌头舔着银碗里的残留，大声嬉笑道：“谢谢牧大人，这菜粥的味道可是真的好啊！哈哈哈哈...”
牧禅眉头微皱的瞟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的故意叫嚣，而是照着队伍将菜粥倒在了洪老爷身后那两位仆人碗里。
而那两位仆人的表现也真是绝了，竟就在他眼皮底下，将手里那碗菜粥尽数倒进了洪老爷那只银碗里，后者举着那满满当当的一大碗菜粥，猖狂大笑的得意笑骂道：“两个狗腿子！还不谢过牧大人的粥！哈哈哈哈...”
“谢谢谢...谢过牧大人，谢过牧大人...”
两仆人嗅着香气不由狂咽着口水，在老爷的骂声中下意识吓得跪倒地上，颤巍巍的朝牧禅连连磕头谢道。
“咕~”
他两离得近了，倒是让牧禅听到那道来自两人肚子里的叫声。
“唉...快退下吧。下一位
。”
牧禅偏过头轻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对这两个奴仆说些什么才好。
相比洪老爷那令人厌恶的猖狂嘴脸，他看着这两个奴仆的样子心里除了叹息无奈之外，实在是生不起其它心思了。
讲真的，但凡这两奴仆有这么一丁点血性，他是完全不介意现场教这个洪老爷认清楚什么叫做真正的大人！
可是这两人的奴性实在是...
自打签了那张该死的卖身契后，成为其名下奴仆，将生死荣辱交托他人，听其吩咐使唤当牛做马也确实是他们的宿命。
那卖身契...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乱世之中难能独善其身。
有些人，也许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从而于世间打拼谋生。
可有些人，因种种缘由沦落为奴者且不谈，但其中亦有些甘愿躺平者，甘心将自己的命运交托与人，自此为奴。
这‘奴隶’的由来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