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南,最是温软多情,早春的柳絮沾上露水,落在散发着青草芬芳的土地上,惹出些绵密的缱绻来。
一只黑色马蹄踏上柳絮,重重地踩进绵软泥土中,四匹威风凛凛的骏马正拉着一架华丽的马车,在扬州城外的官道上前进着。
马车外围绕着百余位严肃冷面的佩刀侍卫,车上四角挂着的纯金铃铛发出清脆响声。
车内锦绣彩饰,轻纱软枕,淡淡熏香缭绕,柔软的床榻上鼓起一个锦被拱起的小包。
“鹤姑娘?”侍立在床榻的一位女官捧着食盒,轻声唤道。
“……”鼓起的小包动了动,没有回答。
闻鹤将自己全身包在锦被里,假装睡觉,一声不吭。
“鹤姑娘,该用膳了。”女官继续说道。
“傅女官,我不饿。”闻鹤见傅女官还在唤她,只好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从锦被中传来闷闷的声音。
“真的不吃吗?”傅女官打开食盒盖子,里面整齐摆放了几个碟子,分别是荷叶鸡、龙井虾仁、松鼠鱼等江南名菜。
即使闻鹤用被子闷着头,但饭菜的香味还是传到了她的鼻尖,她猛力吸了吸鼻子。
傅女官叹了口气,失望地准备将盖子合上,就发现一直躺在床上生闷气的小姑娘一把掀开了锦被,小脑袋露了出来。
“那还是吃点儿吧。”闻鹤揉了一下眼睛,小小声说道。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饱了才有力气赌气。
闻鹤坐直了身子,长至腰间的青丝垂下,发尾散落在床榻上。她皱了皱秀挺的鼻子,一双眸子清澈得仿佛盈着泉水。她的模样是缥缈出尘的美丽,惟有眉间点着的一颗小痣增了些烟火气。
傅女官为闻鹤递上碗筷,微笑着说了句:“鹤姑娘总算愿意见我了?”
闻鹤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停在在碗边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为什么要抓我?”
听到闻鹤问出这样的问题,就连傅女官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鹤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当今圣上派遣我等前来,可是要接您回宫,封异姓公主,以皇家礼仪相待。”
“这等机会,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呢。”她微笑着说。
闻鹤低头,认真吃饭,心想我信你个鬼,你们这些宫里人都坏得很。
她是五六年前穿越到这个身体上的,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一个破烂茅草屋里躺着挺尸,她接收到脑海中涌出的大量信息,发现自己完蛋了。
她穿书了,这本宫斗文她看过的,女主身为前朝丞相之女,嫁给皇帝,开启宫斗之路,步步为营手撕后宫三千佳丽,最终C位出道,喜提皇后宝座。
闻鹤穿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所处的时间线是宫斗文的大结局之后,书中各路大佬的后代也差不多长大成人,自己的身份更是耐人寻味。
他娘名唤闻袖,身为前朝皇帝最受宠的女儿,容色倾国,自小与镇南王的长子——也就是推翻前朝的当今圣上定下婚约,许多王侯公子都曾恋慕于她。
前朝皇帝暴虐,民怨横生,镇南王不忍百姓受苦,故造反起兵,其长子与闻袖公主婚约自然作废。
后来起义军入前朝都城,未来的皇帝感念与闻袖的婚约,将闻袖公主从宫中救下,好生照顾,大有想要与她再续婚约的意思。
没想到闻袖在新帝登基的那一天,举国欢庆之时,竟在宫外的府邸之中挂了三尺白绫,自缢殉国。
在原书之中,她娘闻袖可谓各路大佬心中如同白月光一般的存在,皇帝爱她念她,镇国大将军也曾恋慕于她,就连当朝王爷也对她念念不忘。
就是死得早,所以沦为背景板。
闻鹤挠了挠头,终于发现了盲点。她爹是谁呢?闻鹤思来想去,也没得出个答案。
所以她觉得每天都会有大事发生,没准哪天就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冲出几个刺客把她这个前朝余孽秒了。
结果该来的还是来了,不过不是什么刺客,而是个看起来很面善的女官,领着百余位皇家禁军把她提溜到一架华丽的马车上,美其名曰要带她回去当公主。
醒醒,前朝覆灭十年啦!这皇帝在搞什么鬼。
这皇帝忽然叫她回去宫里当什么异姓公主,肯定没安什么好心,闻鹤根据原书之中对皇帝薄情又多情的描写,下了个结论。
所以她闷在马车里赌气,不肯跟傅女官搭话。
“鹤姑娘怎么了?”傅女官见闻鹤不说话,好声好气地开口问。
“没事,我吃饱了。”闻鹤小口小口地吃着饭,觉得身上生出了几分力气来。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碗,低着头,看起来很是文静的样子。
“傅女官,前面就是扬州城了么?”她开口,小声问道,声音软糯。
“是啊,鹤姑娘可是要去那里歇脚?”傅女官看到闻鹤忽然之间变得有些开朗,还以为她想开了。
闻鹤低头,将碗筷放下,藏在长睫下的的眼珠子却滴溜溜转了转,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
“去吧。”闻鹤应了声,抬起头朝傅女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于是,闻鹤所在的车队入了扬州城中,来到一处豪华的驿馆歇脚。
此番傅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