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高兴地发现,哥哥这几天都很乖,不绝食不自残也不吼她。虽然精神还是偶有萎靡,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在天晴的时候,他也愿意和柚子一起出去狩猎了。
唯一值得担忧的是,哥哥原来那双漂亮的眼睛,如今总是常常充满阴鸷。捕来的猎物,如果是飞禽,他会按着对方的头,把他们的全身的羽翅全部拔下来;如果是走兽,他会把对方的尾巴先咬下来。
獙兽从前也有这般玩弄猎物的行为,可是他们玩弄猎物时,是高高在上、优哉游哉,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暝秋不同,他的一切举动都带着疯狂的恶毒报复,那对紫黑色的兽瞳仿佛淬了毒,直到面前的猎物被折磨致死他才下口。
断了尾的獙兽,整颗心脏都犹如扭曲了一样,变得极其血腥残暴。就连暝秋自己有时候回过神来,都震惊自己上一刻的所作所为。
暝秋就算再如何暴虐成性,他也绝不会无故对自己的妹妹动手。
胸口有一股气团堵塞其中,憋闷得暝秋喘息不得。被这团气堵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一个劲的想掠夺、想厮杀、想毁灭一切。
仿佛有什么东西再不断驱使着他做出这些不受控制的暴行,体内时时刻刻被暴戾充满。
他尝试过把自己变得平和一些,可往往都是无济于事,压抑了几天后,会更恶劣地反弹,必须用猎物的惨叫和鲜血才能让自己稍稍舒缓。
这是怎么了……
他迷茫又惶恐的望着月光,突然意识到,他已然记不清自己从前是什么模样了。
与这残暴的举动相对的,暝秋对柚子越来越温柔。
几乎只要不是必要的分开,别的时间里暝秋总是把她圈在身边。两兽原本就是如影随形,如今已经到了粘在一起的地步。
这样两种截然相反的脸孔看得柚子有些担忧,她倒不是害怕哥哥会伤害她,而是有一种预感,这么下去似乎会发生些超出她掌控的事情。
血色是从即将开春的一个温暖下午蔓延的,那时候柚子刚刚进完食,肚子圆滚滚的趴在溪边休息。
阳光普照,美味的小鸟在树枝歌唱,溪水潺潺,鲜嫩的肥鱼在其间游曳,真是个适合睡觉的下午。
柚子闭着眼睛让哥哥舔舐自己的眉间额头,鼻子抵在哥哥的毛发间,满满都是熟悉安心的气息,她快要舒服得睡过去了。
柚子的尾巴蓬松松的一大条,摊在草地上就像一块未化的积雪,她不能像狗尾巴一样灵活地四处转,就一上一下地用尾巴拍地,表达自己的愉悦。
舔完了脸,暝秋怔怔地盯着妹妹上下拍打的尾巴出神。柚子昏昏欲睡,根本没有察觉出哥哥的异样,她感觉不到哥哥的存在了,便顺势往旁边一滚,侧躺着对着暝秋露出腹部,勾起四肢,做出了幼崽撒娇的动作来。
换成语言的话,就是:要抱抱、要舔舔、要蹭蹭。
暝秋兽瞳里最后一丝冷峻便瞬间化了,他低下头,用侧脸去蹭妹妹的白尾巴,头上一对红耳朵颤抖着,柚子刚一回头睁眼就看见了哥哥颤动的耳尖。
她欢呼一声跳起来,扑上去要咬哥哥的耳朵,然而还没碰到,柚子与余光里就瞥见了一抹褐色。
她停下脚步,转头望了过去,只见不远处一只褐翅的雄獙朝两兽的方向奔来。
柚子愣了愣,不自觉地后退两步,一股对哥哥莫名的愧疚和心虚从心底涌了上来。她小心地打量一旁哥哥的神色,虽然没有看出暝秋有多少情绪变化,但他全身的肌肉却在褐翅出现的那一瞬间绷紧。
褐翅嘴里叼了只雪雉,他仿佛没有看见暝秋一般,跑到柚子身边,殷勤地围着她打转。
地盘屡次被侵犯,妹妹还当面遭人觊觎,暝秋自然怒不可遏,他蹿到柚子面前,冲着褐翅怒吼了起来,要他立刻滚出自己的地盘。
奇怪的是,上次还对暝秋有所忌惮的褐翅,此时仿佛变了一只兽一样。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暝秋光秃秃的屁股,缓缓地将下颚朝右边斜了斜,露出一抹极为轻蔑而嘲讽的笑容来。
獙兽爱美,除了胆魄格斗以外,身体也是决定地位等级的极大要素。
像是暝秋再怎么勇猛,他也是缺了条尾巴的残疾獙,少了那条漂亮的雪白的长尾巴,暝秋整只獙都看起来丑陋了不知多少,不伦不类的仿佛一个笑话。
如果是在族群里,暝秋也就处于中下等的地位,而褐翅不同,他身姿挺拔,体型流畅,毛发油光水滑,光看外貌都要比暝秋高等几倍。
正是如此,褐翅根本没有把暝秋放在眼里。
这副高高在上的冷嘲,先不论落在爱美如痴的暝秋眼里是什么滋味,柚子首先就冲了上去。她歪着头张嘴就要咬上褐翅的脸,被褐翅晃了晃身子,轻松躲了开去。
他不但不急,反而亲昵地朝柚子呼唤。
褐翅这几天仔细观察了各种鸟兽求偶的过程,看完了别的雄性求偶之艰辛后,他更加确定了那日柚子不过是欲拒还迎,是在考验自己。
他下定了决心,每天都要带着猎物来送给这只美丽的小雌獙,总有一天,柚子一定会愿意跟着他去森林的另一头的。
柚子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