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想骂他一句糊涂,但又想到自己也是曾陷入过这里,所以话到嘴边倒也憋了回去:“菽离,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知道,但我宁愿沉沦在这个假的梦里。”
为何他的是美梦?
或许是因为美梦的折磨更能侵蚀人心。
“可如果你留在这里,那真正的水神该怎么办?我们都还没有把他找回来。”玉狐出其不意地说道。
“即便找回来,也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他。”
眼看着菽离眼珠逐渐变淡,已有了灰白之色,崖香便知已然强求不得,若是强行破除这里的幻境,怕是菽离也命不久矣。
权衡之下她只好缓缓落地,收好了伏羲琴和噬骨扇:“你若不走,我便留在此处等你。”
玉狐也跟着点了点头:“我也是。”
“你们这又是何必……”
“几个人一起来的,便几个人一起回去。”崖香挽袖坐下,大有以这样的方式逼菽离就范的意思:“你自便即可。”
假长言似乎有些着急,走过来了几步:“香儿,菽离自有他的去处,你又何必非要强人所难呢?”
“强人所难的是你吧?”
“你怎敢如此对你的师尊不敬!”假长言因为她的捣乱而愤怒不已,已然幻出了一把青剑指着她:“今日我就要清理门户!”
见假长言终于开始发作,崖香仍旧是坐在地上撑着头看着他:“这就忍不住了?”
她就是要逼出这假长言的真面目,就是要菽离看清现实,即便这样做很残忍,但也总比他丢了性命的好。
因着隔着那堵墙,崖香倒也不怕他,反而是另一边的菽离似乎清醒了两分,如此暴躁易怒的长言,哪里是平日里那个温润如玉,待人待事都温和有加的水神。
即便他贪恋这个长言对他的重视,也不想看到他带着这张脸做出这样的事。
“你这孽徒!”假长言挥袖打开那堵墙,直接提剑朝她刺了过来。
崖香眼神转厉,这可是菽离的心劫,又不是她的,她自然不会手软。
直接用双指掐住那柄剑,崖香跃身而起,左手推出一团火球打了过去:“本尊可是上神之躯,哪是你能碰得的?”
“崖香!”菽离大喊了一句:“你这是要作甚!”
根本没心思回他的话,崖香回身就是一掌,掌心之间的火凤直接从假长言的胸口对穿过,留下一个黑乎乎的窟窿。
假长言似乎很惊讶他的实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你在此处竟然能使出如此强大的灵力?”
“方才不是告诉你了吗?”崖香莞尔一笑,胜却人间无数繁花盛景:“本尊是上神之躯。”
玉狐坐在一旁的地上看戏,他很后悔没有备点干果点心来,否则也不会感觉此刻嘴里闲得紧。
菽离还是站在原地看着,崖香毫不留情地出手似乎是在警告他,如此再沉沦下去便会万劫不复,但他还是舍不得……
假长言挥手想要将那堵墙再隔起来,他的手臂却被崖香一把抓住:“怎么?不敢打了?”
“你!”
心中的事豁然开朗,她此刻的功力也随之大增,抓着那手臂翻身一跃,人已经到了他的背后,就在她手里幻出噬骨扇变成的长剑之时,菽离突然跑了过来将她推开:“不要……”
“菽离,你清醒一点!”
“你就让我做完这场美梦吧……”
玉狐咬着手指站起身:“哎哟,我说神君大人!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崖香看见他已成灰白色的眼睛里藏着令人锥心的痛苦,那是求而不得的哀戚,更是自欺欺人的悲凉,菽离他终究还是藏不住心里的那份感情,那份穷极一生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
将手里的剑收回,她垂下眸子掩住里面的悲悯,终于还是心软了下来:“既然你不愿放手,那便去吧,但还请你记住,这个幻境不是为了织就你的梦,而是为了毁了你。”
“能毁在他身上,我心甘情愿。”
玉狐急忙过去看着崖香:“不是吧,你真要成全他这愚不可及的美梦!”
“从未得到过……才是最痛苦的。”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落羽说的话,也更能理解此刻的菽离,即便是作为神仙,也会有一个心中过不去的劫数。
眼看着假长言将菽离带走,玉狐见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急得已经显出了狐狸爪子:“你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啊!”
“不会的。”崖香就地而坐闭上了眼睛:“他想要经历的我会放他去经历,但他的命我自然会救。”
“你什么意思?”
她想要成全菽离的心意,更是想要成全自己从来都义无反顾、一往无前的勇气,身边的人越走越散,留下的这几个可不能再丢了。
长言留了神识来救她,却唯独忘了这个至交好友,那么她倾尽全力助他渡劫,也一定是长言想看到的。
即便是损耗自己的修为,只为去成全一个故交的心愿,她认为也是值得。
她向来自私,也一直刚愎自用,但岁月的长河将她慢慢洗涤,如今有了羁绊,内心反而越发地柔软,至少她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自作主张为他人决定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