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能做,又好像做什么都弥补不了徐颖受到的伤害。
拢在袖中的手指曲握成拳,她能看透徐颖的无助与委屈,可那一切,又都是拜她所赐。
徐颖呆呆的坐着,思绪同样混乱如麻。
她万万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远在千里之外的南阳,还能再见到上京旧人。
往事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明明只过去几个月,可如今想起,却恍若隔世。
回到南阳老家的这些日子,她与母亲尝尽了人情冷暖,先是被父亲族人怨怼,从族谱除名,投靠外祖后,又被舅舅舅母们所不容。
往日百般谄媚的笑脸统统成了厌恶与嫌弃,如今有外祖母在,她们尚且有所依仗,可外祖母毕竟年事已高,身子又不好,到底能庇护她们几日,谁也说不准。
当初被赶出来时,她们母女乃净身出户,舅母们又对月钱斤斤计较,甚至暗中克扣,她的日子,从未像现在这般艰难过。
曾经最不被她看在眼中的银钱,现在反而成为最可靠的东西。
好在当初离开时,十七塞给她的银票一直藏的严严实实,所以分文未动。
虽然没有细数,娘亲打眼估量过,少说也有十万两白银,足够她们母女无忧无虑的过完此生。
但娘亲却千叮万嘱,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能将这些钱外露,免得旁人生了不好的心思。
曾经她不明白,可回到南阳见过了太多的物是人非,她总算明白了娘亲的一片苦心。
她们已经没有退路,一旦将这笔钱拿出来,定会立马被吞的骨头都不剩。
再傻白耿直的娇小姐,经历了这么多,也不可能继续傻下去了。
不远处,苏小酒也终于鼓足了勇气。
或许老天让她们再次重逢,就是为了让她能当面对徐颖说声对不起呢?
并非自私的只为自己好受,不管徐颖作何回应,这句话都是她欠她的。
明知道这三个字对于杀父之仇毫无分量,可她还是毅然走向那抹红。
水中倒影忽然多了一人。
徐颖受惊般起身,手中的药包掉落在地。
苏小酒欲躬身拾起,徐颖却抢先弯腰,飞速将药包抓在了手里。
她脸上泪痕未干,带着红肿被风吹过,少女的皮肤都跟着沧桑几分,看的苏小酒心里又是一痛。
很快,徐颖便镇定下来,目光中的愁绪散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越是如此,苏小酒越发不敢再靠近,喏喏的站在徐颖面前,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那三个字呼之欲出,却又觉得自己十分可耻。
她的突然出现,于徐颖来说,不过是打扰吧?
却是徐颖先出声了。
“民女徐颖,参见怀瑾郡主。”
初次见面,她是飞扬跋扈的郡主,为了陆澄二话不说鞭打自己,今日再见,两人身份戏剧般颠倒,她神态恭谨而客套,面容平淡毫无波澜,却令苏小酒说不清的羞愧与难堪,还带了些惶然与无措。
强忍着逃走的冲动,她两只手紧紧贴在身侧,看向徐颖不再圆润的脸轻声道:“徐颖,你、你还好吗?”
徐颖果然比以前成熟了许多,听到她这句话,竟微微笑了:“托郡主洪福,民女过的尚好。”
这话简直比当众打一耳光还要诛心,苏小酒所有的伶牙俐齿在这一刻全都无影无踪,面色苍白的后退两步,用几近哀求的声音道:“徐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该来打扰你,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
这一声声郡主,听在她的耳中极尽了讽刺,让苏小酒觉得自己就是个刽子手,亲手剥夺了徐颖的一切。
徐颖又笑:“那烦请郡主教教民女,应该如何说话呢?”
她说着轻轻拍了拍自己额头:“是了,庶人见到郡主是该行礼叩拜的,民女差点忘了,还请郡主恕罪。”
如此说着,她的双膝一弯,竟真要朝着苏小酒跪拜下去,苏小酒心脏似被人狠狠捏住,她艰难的伸出手将徐颖托住,深深看着她道:“你一定要这样吗?徐颖,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没脸乞求你的原谅,你可以打我,骂我,用你的鞭子狠狠抽我,我都认了,可是,求你不要这么跟我说话好不好?”
徐颖将手挣脱,转过身去不再看她,语气终于有了起伏:“郡主何须如此?当日郡主绞杀反贼,护驾有功,又凭一己之力护得民女和娘亲周全,民女心中只有感激,又何来怨怼呢?”
是啊,小酒又何错之有呢?
错的是她,不该那么刁难任性,若她能像别家贵女那般温良贤顺,就不会逼得爹爹生出反意,小酒就不会为了保护娘娘而杀他,自己就不会失去父亲,害死哥哥,苦了娘亲,让余生都只能活在悔恨中。
她恨小酒,但更恨的是自己。
小酒的出现,无疑又将她过去犯下的愚蠢再次血淋淋的揭开在她面前,让她不知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面对。
苏小酒见她背对着自己,也不敢跑到她面前惹她生气,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瓷瓶道:“你脸上有伤,就这么回去徐夫人定会担心的,这个药很管用,你抹上一会儿就能好的。”
在车厢时,她的脸颊曾被茶杯碎片划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