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苏小酒的讲述,王院判颓然落泪,他这些年,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竟就放任初年的孩子在宫中受苦,而自己却毫不知情!
“你说,那孩子成了~内侍?”
苏小酒低下头,算是默认。
“初年,初年,师父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
王院判捶着自己胸口,显然无法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就在两天前,他才在太后口中逼问出当年事情真相。
那一年,锦妃风头太盛,元和帝一度要为了她遣后宫,废皇后,遭到群臣的激烈反对,后来皇后跑到慈安宫哭诉,说锦妃媚上惑主,实乃妖姬转世!
她们宋家匡扶元和帝有功,太后自然偏袒这个正统儿媳,加之美色误国,元和帝为了这个女子做了太多荒唐至极之事,大大违背了一个帝王该有的原则和底线,她本也起了除去锦妃的心思,以免影响国祚大运,便默许了皇后后来的诬陷。
本以为皇上对锦妃情深意重,她的谋划要颇费一番心思,没想皇上连仔细追查都不曾,单是听了她的空穴来风,便以雷霆手段处理了两人。
任家阖族流放,任初年在流放的第三日,便被传意外身亡,他的妻儿也一并追随而去。
王院判深受打击,当年他从东黎匆匆赶回时,已是半月之后,太后还曾在他面前感叹,叹人不可貌相,任太医看似一身正气,竟辜负了王院判的苦心栽培,做下如此不堪之事,实在令人失望。
他虽相信徒弟为人,奈何太后言之凿凿,他又无力查证,不得不接受了现实。
直到荣妃的话让他起了疑心,于忐忑中去了慈安宫。
这些年,太后每每面对他时,其实也满怀愧疚,没想到时隔多年,王院判又问及此事,而且显然是听说了什么,想着反正一把年纪,若再不说,只怕他要带着疑问入土,便咬牙全盘托出,王院判心神俱裂,硬撑着走出宫门,便一头栽到了地上。
“敢问当年救下初年遗孤的人是谁?为何、为何又将他送入宫中?”
苏小酒道:“是先帝时一位承过宠的孙姑姑,她说当年先帝春风一度便将她抛之脑后,后来发现竟然怀了身孕,却被~~”
她卡顿一下,顾忌着王院判与太后的交情,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王院判却轻轻摆手道:“无妨,你且说便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老夫不敢听的?”
苏小酒抿抿唇,垂眸道:“她被太后灌了红花扔到辛者库,差点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当时辛者库的掌事嬷嬷看不下去,悄悄找太医取了药,又对她悉心照料,这才捡回一条命,那位掌事嬷嬷,正是任太医的亲姑母,后来也被牵连进去,一同流放,孙姑姑为报答恩情,冒死救出了任太医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崽崽。”
关于如何救出崽崽一事,孙掌事并未说的太详细,但想也知道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她出不得宫,也不放心将崽崽教给他人,便只能接到辛者库,亲自养在身边。
转眼六年过去,她每日过的提心吊胆,生怕崽崽与父亲越来越像的容貌引起旁人怀疑,所以初见时,才会对苏小酒的亲近如此排斥。
王院判老泪纵横,不知该叹天地不仁,还是苍天有眼,他颤巍巍起身,管家赶紧拿来鞋子为他套上,却听他道:“去将老夫外衣取来,我要亲自进宫,将崽崽接出来!”
不仅要接出来,还要去向那些人讨回个公道,为初年,为他的孩子讨回应有的公道!
陆侯摁住他肩膀道:“你行动不便,还是本侯去吧,你放心,本侯定毫发无损将人带来!”
“我也去!”
苏小酒道:“孙掌事与您不熟,只怕不会轻易让您把崽崽带走,还是奴婢跟您去一趟吧!”
“也好,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进宫!”
陆侯几步跨出门外,又道:“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将锦妃母女也一同接出来,省的麻烦!”
“真的吗?那实在是太好了!”
苏小酒喜出望外,真没想到,日日盘踞在她心上的两大难题,今日竟一并解决了!
一入宫,两人便分头行动,陆侯去找元和帝,苏小酒则直接去了辛者库。
锦妃母女好说,孙掌事那里肯定要好好交待一番。
不出她所料,听到她的来意,孙掌事反应好久才敢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宫变那日,辛者库未被殃及,因此她并不知道太和殿中发生的事,对苏小酒的突然造访,显然十分意外。
更意想不到的,是苏小酒提出的建议。
若能将崽崽送到王院判身边,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想从宫中送出崽崽并非易事,万一被人发现,认出他来~~”
不怪孙掌事迟疑,她哪里能想到,如今的苏小酒,已非从前那个普通的粗使宫人,更不知道,如今的元和帝,也早已不复当初高高在上,一句话便浮尸千里。
苏小酒微微笑道:“姑姑且放心,我既然敢带崽崽走,就必定能保证他的安全,至于皇上那边,已经不会再对崽崽造成任何威胁。”
朝中大部分势力都在陆侯手中,萧景也握着一半虎符,元和帝如今可谓不堪一击,哪里还有掀风起浪的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