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日光熹微,稀疏的树影掩去半片天明。
若是有心人行走在密林间,便能看到坐在树荫底下的两人。
身形高挑的阿奎勒,身后倚靠着树皮透着沧桑岁月感的树干,头低垂下,定定地注视着怀中安睡的叶姝,修长的指尖划过她眼下隐约透出的淡青色阴影。
不用想也知道是叶姝近日作战,浅眠歇息导致的。
阿奎勒睫毛微敛,日光因此投出一小片阴影在他眼下,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指尖传来的略微粗糙了些许的触感,让阿奎勒清晰地意识到,这些时日殿下为了和南蛮作战有多辛苦,夜半时分他起夜的时候,总是能看到中军大帐还亮着烛火。
纵然其他将领都已经回到了各自营帐歇息,但中军大帐总是要到后半夜,烛火才会熄了。
可想而知,灵谷关大捷,是用什么代价换来的。除却叶姝的连夜未眠制定作战指挥计划,还有凤朝将士的性命。
连日没有休息好的叶姝这一次睡得格外的沉,直到日光在眼皮上轻晃,她才徐徐睁开眼,对上了脸上方阿奎勒那满目心疼的眼神。
叶姝:“......”
她狠狠地沉默了,虽然这心疼的眼神衬得那双桃花眼在人类的审美来看,是分外动人的,但是任谁刚苏醒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只怕是会被惊吓到。
“殿下这些时日,都不曾安寝吗?”阿奎勒的拇指按了按她眼下的青影。
刚苏醒的叶姝加上昨夜情蛊带来的疲惫,思绪还有些混沌,但即使是脑子不太清醒,在她面上却并不能表现出来。
叶姝撑着他的手臂,从方才半躺的姿势转换成了坐着的状态。
做完了这些,叶姝才揉了揉额头,回道:“不必忧心.......”
结果话还没说完,阿奎勒就眼含春意低下头看着叶姝,浅薄的唇笑起来的弧度显得整张脸明媚惊艳,只是口中说的话多少有些欠了。
阿奎勒喜笑颜开地搂着叶姝,就像是只被主人安抚过了的狐狸,不停地晃荡着身后的大尾巴,看着那叫个花枝招展,“想必定是殿下这段日子没有臣夫陪着,所以才这般寝食难安!”
叶姝硬生生咽下了还未曾说出口的言语,像是被他的笑意传染了一般,也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你说的也在理。”
在枝桠上蹲了一夜的乌桑银,发尾沾了不少碎叶,弧度妖异的眼眸周围都是泛红的,瞧着叶姝在那红衣骑装的狐狸精怀里巧笑嫣然,泪意又是止不住了,涌出了眼眶。
五官精巧的少年抬手擦去了涌出的泪珠,恶狠狠地看了眼阿奎勒,拿着玉笛的手紧了紧,足尖轻点如翩跹的蝶,转身消失在了树冠间。
气煞他也,待他进了东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了这只花枝招展的狐狸精。
将军府的书房内,知晓了侧宫的西域皇子男扮女装混进了军营中,一路跟着叶姝到了这,头戴抹额的副将眼睛都瞪大了。
她领兵打仗那么多年,从未见过这等胆大包天的皇太女夫郎。
才因为前不久叶姝突袭穿插进南蛮敌军后营烧了粮草的事情,被惊吓到险些晕厥的副将,注视着从屏风后出来的异域俊俏郎君,手指颤巍巍地指了指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叶姝觉得副将的这种震惊模样分外地有趣,只是斜撑着头观察着,唇角带了点清浅柔和的笑,“阿奎勒身为本宫的侧室,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回军营里去的。”
想了想,叶姝提议道:“不若将他升作本宫的亲卫,在本宫身边更安心。”
事到如今,副将还能说不可吗?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声说:“殿下,切不可贪欢。”
闻言,叶姝瞥了眼身旁站着,无时无刻不望着自己眼波流转的阿奎勒,指尖敲了敲额头,“阿奎勒,可曾听清副将的叮嘱?”
在西域早就自由行事惯了的他自然是天性桀骜不驯的,在整个凤朝阿奎勒唯一甘愿驯服的人也只有叶姝一人而已,听到自家妻主的话,阿奎勒风情万种地拂过自己披散在身后的墨色卷发,腕间的金铃晃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记住了,殿下。”
不过在副将离开书房后,阿奎勒立马按捺不住本性,凑到了叶姝耳畔,暗香霎时间将叶姝笼罩于其中,他压低了嗓音,“殿下,臣夫还未曾在书房服侍过您......”
回应他提议的是叶姝一个敲头的动作,叶姝抬起手在阿奎勒白皙皎洁的额头间轻弹了一下,而后又安抚般地用指腹擦过红痕,“听话,本宫要拟写战报送到京中。”
看到他明艳的眉眼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犹如火红的狐狸垂下了毛茸茸的大尾巴,叶姝不由得笑了起来,柔声安抚道:“听闻你喜欢调香,屏风后给你搜罗了些南疆特有的香料,去试试?”
凤朝皇宫的宫规森严,为了防止有心人毒害贵人,各个位份的熏香都是由太医院特制的,所以阿奎勒从来到凤朝便再也没能接触到香料,东宫侧殿的熏香早就被他碾碎钻研了个彻底,连铜炉都被拆了个七零八落。
阿奎勒走近屏风后,侧颜显露的笑容分外明朗,荡漾着流露在脸上的喜色,明媚得如同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