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岐王府邸。
郁青守在摇光阁的门口,发觉自己跟前多了一道影子,便适时地微微抬头,以为沈惊澜有什么吩咐。
却见主动走到门边的人眯了眯眼睛,“什么味道?”
郁青转头看了眼捧着碗往这边走的沈六,同样闻到了一股很微妙的、酸到发酵的味道往这边飘,下意识地捂了下鼻子,“沈六,你端的是什么?”
习惯背着刀的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很快想起来答案,“螺蛳粉!是王妃最近让膳房做的小食,笋是前几日厨子在竹园里趁雨挖的,腌坏了好几缸才做出王妃喜欢的味道呢。”
郁青表情都麻了。
心想叶浮光究竟喜欢的是什么味道?
再看小孩手里捧着的东西,她对这个不喜欢府中精致菜肴、就喜欢捣鼓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叶浮光就一个想法:山猪吃不了细糠。
沈惊澜则是盯着那碗铺满了酸笋、螺狮肉、炒花生米、木耳丝和青菜的红汤在思考,从前江宁城里有这样特产吗?
她怎么没见过?
“将军,你要吗?”沈六将碗往她的方向举了举,“这是我从沈四那里抢着,那家伙闷不吭声,就数护食最厉害,半锅都让他一个人吃没了——”
沈惊澜不动声色地拒绝,“不必。”
顿了顿,她说,“你和沈四吃完,漱口净手之后过来,我有事吩咐。”
……
一盏茶后。
沈四和沈六都站在摇光阁里,站在穿一身麒麟纹衣袍的沈惊澜身后,她是用军功封的王,故而用武将的服饰纹样倒也合适。
他们还在猜大将军有什么吩咐,却忽然听沈惊澜提到,“这方黄金碧玉的沙盘中,这几城的玉是沈四用赏赐替我铸的,而这三条河是沈六熔的。”
“我没能将他们的身牌从燕地带回来,如今十六城被割让,他们便算是埋骨异乡,我想了很久该用什么向你们交代,如今也只能想到这个——”
她转过身,看着他们两人,“将他们留下的这些,带给他们的家里人吧。”
这里的一城、一池。
都是她的亲卫们陪着她沐浴战火、付出生死得来的勋章,即便它们带着特殊的含义,沈惊澜也不知道对于失去他们的家人而言,这种东西算不算得上一种纪念,又或者是连慰藉都算不上的无用之物。
“我如今无令不可出永安,”她说,“严、白她们如今前程尚可,也不算是我的亲卫,思前想后,此事竟也只能托付给你们替我代办。”
沈四话少,想的也少,闷不作声就想领命。
然后就被沈六给拦住了,“将军,您今日又被召至宫中,属下听说最近南方水患严重,朝廷派了几个特使都有去无回,若是皇帝派您前去,您身边再少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沈惊澜被她的话逗笑了。
抬手比了下这小姑娘还没自己高的个子,“本王倒
也不至于沦落到要你们俩来保护的地步。”
沈四这时候倒是闷闷地开口了:“亲卫就是要贴身跟着将军的。”
沈惊澜睨他,“本王好像没有答应收下你们这两个亲卫。”
沈六登时睁圆了眼睛,有些急,刚想开口争执什么,又被沈惊澜制止,“好了,是否要成为本王的亲卫,由你们自己决定,若你们办完这趟差,还决定回到本王身边,到那时再吩咐你们做亲卫的事,倒也不迟……”
她回去将几封之前就写好的信件拿了过来,放进他们的怀里,里面还有他们出城的路引,并一些银票,总之将两个小孩的远行安排得明明白白。
末了,她没再去看那方令她多愁善感的沙盘,“让郁青找府中工匠来,把这个敲了吧。”
-
沈四和沈六的突然离别消息还未传开,明德殿里就又出了一道诏令,让岐王入宫。
沈惊澜奉旨入宫时,还在宫道上见到了雍国公的车马,踏进那巍峨的宫墙之前,她很淡然地回眸瞥了一眼。
一炷香后,明德殿。
意料之中接到沈景明仿佛让尚工局批次锻造出的尚方宝剑时,岐王面色波澜不惊,甚至还有闲暇打量这柄剑上面的宝石和她家刚拆的那方黄金堪舆图里的玉石哪个品相比较好。
最终她想,果然还是皇权更高一等,上面用的是一等一的和田玉。
“阿澜?”
沈景明自己也知道,这出闹剧坚持到现在没压下去,甚至还闹出了一些农民起义、邪.教组织,让朝廷像个笑话,所以这会儿再给妹妹委任这特使,难免底气不足。
他好像已经忘了今天早上才收到岐王府中的邸报,其中提及岐王最近觉得自己好了、不需要再喝药,命令府中不必再煎药,很关怀地出声问,“你可有何难处?”
皇帝已经开始思考若是她要禁军一路相护,自己该从三军之中调哪些人给她,既不至于让禁军对他不忠、又也能够办好事情。
然后他就听见沈惊澜很平静地答,“倒是有一事需恳请皇兄恩准。”
“你但说无妨。”
沈景明须臾之间已经想完了对策,神态重新便回那个宽和、明事理的仁君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