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台阶一路延伸至山脚,眼下已经看不到尽头,从这至高处摔下去,岂能有好的。
嬷嬷当场吓得浑身冰凉、魂飞魄散。她看见夏氏后面还走着有一位别的香客,照这种情况,见有人摔下来,为免累及自身,恐怕都会及时闪避开吧。
可嬷嬷顾不得许多,连忙出声喊道:“烦请壮士接一下我家夫人!”
实际上,在她话音儿落下之前,他便已经动手了。
他并没有闪躲,而是快两步迎上前,在夏氏摔到地上去之前,及时把人接住。
在嬷嬷惊心动魄的呼叫声中,夏氏视野前方的寺庙门前以及扫雪的沙弥,顷刻间全都倒转了,仿佛连眼前这片雪茫茫的天地也要跟着翻转过来一般。
她一时间大脑停止了反应和思考,变得一片空白,甚至连害怕都忘了。
只不过她率先接触到的却不是预期而来的冰冷坚硬的满雪台阶。
而是仰倒在一方十分硬朗的胸怀里。在她根本无暇反应之际,一双手不得不抄腰稳住她的身形。
可这脚下的雪阶太滑,而夏氏跌倒又有一定的冲力,使得此人一时间没法定住脚。
他便揽着夏氏,一路往长阶下面滑,惊起雪沫如浪。
滑了大概有二三十级台阶,两人才总算停了下来。
放眼看去,只见一路滑下来的地方,呈现出一道明显的划痕。
雪还在继续下。
夏氏的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似的,直到雪花飞落在她的眉间脸上,让她感觉到一股凉意,三魂七魄渐渐回归原位,她始才后知后觉地有股心惊肉跳之感。
身后的头顶上方适时响起一道声音,问道:“还好吗?”
那是一道沉厚的男人的声音,突如其来似惊雷一般,瞬时把夏氏震回了神。
她才意识到她还靠在对方身前,而这人于千钧一发之际竟将自己接住了。
夏氏连忙敛身离了离他,可不想自己腿上不听使唤,阵阵发软呢,还没站稳就往下滑了去。
那双手臂又及时把她往上提了提。
夏氏稳了稳心神,勉力站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应道:“我无事,多谢阁下相救。”
她理了理衣裳,又转身向他道谢。
抬眼一看,只见眼前这人身材高大,着一身看似平凡普通却暗纹锦织的长袍,那五官轮廓棱角分明,甚至有一丝丝凌厉,正如他的声音那般硬朗。
夏氏胡乱地向他行了行礼。
在他看来,眼前这妇人鬓发有些松散,脸色被冻得发红,神情窘迫又无措,不仅仅是后怕,分明还有对男女有别的警惕和拘束。
窄窄的台阶上,她都尽量往后站,分开与他的距离。
他点点头,道:“无事就好。”
本来他也是有撑伞的,可因为腾出手来接她,那伞就被他随手抛在身后了。
眼下两人都暴露在雪天里,漫天飞雪,不一会儿就白了衣发。
夏氏呵着白雾,嘴唇被冻得凝了一层玉脂似的,脸色白里透着僵红,她看向他身后延伸的长阶,见他的那把伞已经遥遥滚落到百步开外了,一时感激又愧疚。
嬷嬷慌慌忙忙地举着伞过来,亦是一阵后怕道:“夫人没事吧?”边说着边也向这人道谢。
夏氏摇头道:“我没事。”
她让护卫去帮他把伞捡回来。
可捡回来的伞伞骨已经摔坏了,不能用了。
他并不在意,指了指前面,道:“寺门就在前面,几步路就到了。”
夏氏闻言,不好再耽搁,忙又与嬷嬷一起转身往上走。
这一次走得就格外小心又小心了。
可他仍旧只是走在她们后面,一身肃冷比雪更甚。
夏氏没回头看他,却开口道:“阁下脚程比我们快,可以先上寺里避一避雪。”
他道:“这点雪没什么。”
夏氏也不再多说,只小心脚下,尽量稳中走得快一些。
也不知是不是有他走在后面的缘故,让她心里感到踏实了一些。
总算成功地走完雪阶,沙弥等在寺门前,给他们引路。
男人走进寺门里,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而后没再跟着夏氏和嬷嬷身后,先阔步走了进去。
夏氏和嬷嬷看着他伟岸硬朗的背影,听嬷嬷道:“佛祖保佑,今天真是遇到了个好人。”
今天护国寺里的香客着实很少,处处都透着一种清闲自在的感觉。
夏氏要先整整仪容,寺里的僧人便先带她们去禅房稍作休息。
她把披风解下来,抖了抖上面的雪渍,又重新理了一下鬓发。
嬷嬷愧疚道:“奴婢不察,险些让夫人坠下台阶去,幸好有人及时相救,否则奴婢如何向王妃交代,纵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夏氏安抚她道:“这也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夏氏自己也知道,真要是从那么高长的台阶摔下去,恐怕自己今天多半是交代在这里了。
她又道:“方才在台阶上不好逗留,那位救我的人,若是再见到他,我理应再向他郑重道谢的。”
收拾好以后出了禅房,夏氏和嬷嬷便往佛堂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