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里家中都还算安定,弘治十四年时,夏臣去参加秋闱,可惜也未能考过,只好再等三年。次年,夏助夫妇两个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为夏旭。而后牟斌想办法在锦衣卫中谋了一个空缺,让夏勋有了职务,也算是给他谋了个不错的差事,夏家自然是对牟斌感激不尽。
转眼间就到了弘治十八年的春日。
夏灵瞬出去的时候多了,倒是时常见到与她年龄相仿的朱寿,朱寿的身材拔高了不少,还不忘“光顾”夏灵瞬的生意,让她给早逝的妹妹写几封书信,因此夏灵瞬与朱寿更加熟络起来。
朱寿闲下来的时候就在夏灵瞬的摊子上坐着,吆喝着叫路人光顾夏灵瞬的生意,惹得跟在他身边的刘瑾心惊胆战的,春日里出了一身的汗。
夏灵瞬见他和刘瑾主仆二人这样实在是好笑,道:“你快别替我喊了,刘先生都要叫你吓死了。”
朱寿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抓了一把豆子吃个没完,道:“吆喝两声怎么就吓死人了?你看刘瑾生龙活虎的,像是要死的人吗?”
夏灵瞬被他一噎,无奈道:“你一个贵族公子,锦衣玉带的,在这集市里瞎吆喝,要是有看见了人心怀不轨想害你怎么办?”
朱寿一摊手,道:“这不还有刘瑾吗?”
刘瑾在一旁站着,闻言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道:“小爷说得对,小爷说得对。”
朱寿随后又吆喝道:“写字了,写字了啊!名帖七文,润笔十文!”他喊了几句,又对夏灵瞬道:“你这摊子挺好玩儿的,小爷以后要常来。”
“你已经常来了。”夏灵瞬见他瞪着自己,无奈扶额道:“随你随你,别影响我写字就行。”
朱寿撇撇嘴,道:“影响你?我这是好心帮你,再说哪次我没给你钱的?”
夏灵瞬原本想怼回去,说你给的那些玉佩什么的一看就价值不菲,刻着乱七八糟的神兽,她哪儿敢拿出去换钱,先不说家里人怀疑,她去一趟当铺说不定还要被怀疑是偷窃蹲大牢呢,但一想朱寿也是好心,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恰好现在没什么人,夏灵瞬便和他闲聊,道:“诶,你怎么一直在京中?不用出京的吗?
”
她之前还听说皇帝安排某某王前往外地就藩,也不知道朱寿是谁家的孩子,也不用跟着爹离京就藩。
朱寿表情一僵,看向一旁的刘瑾,刘瑾立刻贴心开口道:“夏姑娘,这事儿不好说。”
谁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宫廷斗争之类的隐情,既然刘瑾这样说了,夏灵瞬自然也不会追问,只是道:“你们也不用怕坐吃山空,难怪你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的。”
朱寿哼了一声,道:“小爷有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别人管不着,再说了,藩王有国库拨钱去养,就你瞎操心。”
夏灵瞬吐吐舌头,应和道:“是是是,别人的钱我当然是管不着了,何况是人家心疼家里人。我是想着万岁爷该多辛苦啊,光亲戚有多少,每个都不必出去谋生,该拨多少银子出去?得亏是万岁爷,不然怎么养得起?”
她说者无心,朱寿却是听者有意,沉默片刻道:“这么个养法,迟早要坐吃山空。”
夏灵瞬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朱寿却换了一个话题,道:“今年夏末就要准备太子选妃,怎么样,怕了吗?”
夏灵瞬对此嗤之以鼻,道:“我怕什么?家里塞点钱就不去了。”
朱寿听她这么说,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些许惊愕的表情,追问道:“还可以这样?”
“不然呢?”夏灵瞬笑着摇摇头,道:“那话怎么说来着……‘一入宫门深似海’,进了宫那就不是自家的女儿了,但凡心里疼女儿、手头有闲钱的,谁还会把女儿送进宫里啊?见一面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再说进去了也无人撑腰,还不是任人家揉圆搓扁,敢说一个‘不’字吗?”
朱寿想说母亲张皇后与两个舅舅,却又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好榜样,就这几年为了和人家争抢地皮、强收田赋,母亲一家不知道弄出了多少烂摊子,最后都是父亲被文臣们骂着收拾烂摊子。
但见夏灵瞬这副样子,还说什么“一入宫门深似海”,下一句就是“从此萧郎是路人”,朱寿便忍不住冷哼一声,一拍桌子起身道:“你自己写吧。”说完就干脆利落地走人了。
夏灵瞬有些摸不着头脑,道:“诶,你生什么气?我怎么了?”
她正想拦着他,有人走过来道:“小先生,给我写一幅字吧。”夏灵瞬忙着自己的生意,也不好再去追他,只是招呼道:“好嘞,您要写什么啊?”
“给长辈送个寿礼——”
“那就‘福寿康宁’,您看如何,我先在这里写了,您给上一半的钱,我回家去给您裱起来,后日您来拿。”
“好好好。”
傍晚的时候夏灵瞬收了摊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还惦记着朱寿生气的原因,暗自嘟囔道:“怎么一团孩子气,说几句话就生气了……我说什么了?也没说他们老朱家有什么不好的啊,稀奇古怪的……”
牟台先前一直在夏家门口等着,见到夏灵瞬回来,立刻走过来道:“四妹妹总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