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铃声响起时,学校里的孩子们背上了书包。
这是一所私立学校,无论是从教学资源还是教师资历而言,都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地方,正因如此,能入学其中的,也大多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孩子。
正好是上最后一堂课的伊藤老师,因为收拾东西而在教室里多留了一会儿,等他收拾好东西抬起了脸,才发现教室里只剩下一个孩子了。
那个孩子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黑色背带短裤,课桌底下的小皮鞋擦得噌亮,是个长相比班里的小女孩们还要精致可爱的男孩子。
但他现在却是低着脑袋,也没有收拾自己的书包,就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地盯着摊开课本的桌面。
“怎么了吗?”伊藤老师从讲台走下来,站在男孩的身边关切地询问:“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小男孩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背上书包之后和伊藤老师低头告别。
他一直都是个很有礼貌的好孩子。
只是……伊藤老师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他离开的方向——这孩子也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大抵是和家庭环境有关吧。想到这里的时候,伊藤老师便也想起了只有开学时见过面的他的家人们。
开学时不巧遇上了阴雨天气,容貌出众的夫妻带着那个孩子来到学校,在他们的脸上所挂着的,是完美精致到挑不出任何错处的矜贵笑意。
伊藤老师的直觉向来很准确,当他看到那对夫妻的时候,便也看出了他们脸上虚假的面具。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会变成什么样……
伊藤老师能做的,也只能叹口气惋惜几句而已。
——*——
虽然鬼舞辻无惨离开时开走了一辆车,但家里其实也还有备用的车辆,轮换的司机恰好也还在别馆中,倒也让八百比丘尼省了不少的事。
汽车停在了校门口附近,八百比丘尼特意下了车,站在学校门口等着伊之助放学,但她等了许久,直到校门口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影,也仍未看到伊之助的身影。
略有些疑惑地想要去他的教室找他,这样的想法刚生出来,便看到了从教学楼背着书包走来的男孩。
“伊之助?”
朝校门口走来的小男孩,本是耷拉着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在听到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时才抬起了脸,他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地看着来人:“妈妈?”
见他这副模样,八百比丘尼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脸颊,轻声细语地询问他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
伊之助的脸上浮现出一眼便看得出勉强的笑容,乖巧地摇了摇脑袋说着没什么事。
因为八百比丘尼身上具有不会老去这一特殊性,倘若不知道他们母子的身份,单看外表的话,将他们错认为姐弟也是常发生的事情。
八百比丘尼又问了一遍:“真的没有吗?”
伊之助仍是笑着摇头。
八百比丘尼站起身拉住了他的手,将他带回汽车里,车内坐在他身边时仍在担忧:“伊之助连我也不能告诉吗?”
她说话时露出了失落的神色,抬手抚摸着男孩的脑袋,让他能靠在自己怀里:“是连妈妈也不能知道的秘密吗?”
伊之助从来都没法在她面前瞒住什么,从她怀里抬起脸,看着她的眼睛便什么都忍不住要告诉她。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轻声开口:“学校里的同学们说,他们的爸爸经常会带他们出去玩。”
那稚嫩的语气里满是失落和委屈。
意料之外的回答令八百比丘尼陷入了沉默。
鬼舞辻无惨和八百比丘尼组成的“家庭”,于鬼舞辻无惨而言不过是虚假的过家家而已,只有在高兴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应付几下,若要他真的像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一样,必然是痴人说梦般的想法。
但伊之助并不知晓他的“父亲”与“母亲”之间的虚假关系,这孩子所能看到的,只有他们营造出来的假象。
在他看来,母亲八百比丘尼一直都很爱他,这一点伊之助从不否认,哪怕只是些细微的小事,她也总会不厌其烦地温柔相待。
而与她相反的父亲,在伊之助的成长过程中所占据的分量,甚至还不如母亲的朋友那么多。
甚至说,伊之助一年到头也没能有几次和他交谈的机会。
从鬼舞辻无惨的身上,他从来都没能得到什么“父爱”。
听到这话的八百比丘尼思考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想出来这种问题诞生的原因。
——伊之助有我不就可以了吗?
她其实很想这样问他,但是看着坐在自己身边车座上的小男孩抬起脸,睁着圆圆的眼睛用惹人怜爱的期待表情看向她的模样,这样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对于伊之助来说,他既是有母亲,也是有父亲的。
所以鬼舞辻无惨这个“父亲”的存在也该产生他的作用。
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八百比丘尼将伊之助搂进了怀里。
“我会去和爸爸说的。”她摸着手底下软软细细的短发,对伊之助说:“爸爸只是工作太忙了,等我把伊之助的想法告诉他之后,他一定会抽出时间来陪伊之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