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心远的房间里昏暗极了, 米黄色的厚重窗帘遮掩住了整扇窗户, 阳光和温暖都被隔绝在古堡之外,只有一点朦胧的微光透了进来。
南泽在陶心远的门口站了一阵最后还是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床边铺着一小块椭圆形的地毯,白色的绒毛看起来触感柔软,鞋子一左一右歪歪扭扭地挤在旁边, 能看出主人踢掉鞋子时候的烦躁, 但烦躁之余又不愿意弄脏地毯, 纠结得有些可爱。
本质上就还是个小朋友罢了。
南泽站在床边, 垂下眼看着床上的人。
如果陶恺说的是真的, 那么当年陶氏太子爷遭遇绑架, 本该是一场轩然大波, 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出来, 甚至连和陶心远关系很亲近的乔原都一无所知。
依照陶氏的财力, 自然该耗尽所有能动用的警力支援, 又怎么会耽误了七天时间,才悄无声息地把孩子找回来?
南泽抿起嘴,他想, 恐怕陶恺也没有说实话。
光线不甚明朗, 南泽适应了好一阵才能看清陶心远究竟是以什么姿势趴在床上。
陶心远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后背弓起像只小虾米,被子被他抱在怀里,脑袋完全埋了进去。
南泽不由地笑了一下。
按理说有过被绑架或者被囚禁经历的人,大多对幽闭黑暗的空间都会感到恐惧,比如电梯, 比如密闭的汽车后座。
但陶心远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包括第一期两人住在一起,南泽关灯时特意观察了一下陶心远的反应,陶心远除了因为他那句“小朋友,晚安”而红了脸,并没有流露出对黑暗环境一丝一毫的恐惧。
如果陶心远害怕的不是这段经历,那又是什么困扰住了他,成了他的梦魇。
南泽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他愿意参与进来,一方面是陶恺委托。他提前看过了故事剧情,这类充满创造力的剧本总会莫名吸引他,他的作品里一直缺乏这样的灵气。
另一方面,他其实也有私心,他有一些问题需要陶心远来告诉他答案。
录制上一期节目时,南泽给过陶心远机会,但小朋友也不知怎么想的,明明慌乱到不知所措的地步,却还矢口否认曾经见过他这件事情。
即使陶心远坚决不承认,但南泽是有印象的。
南泽最擅长拍的就是眼神戏,他用镜头记录下一些十分清澈的眼睛,其中的情绪映在荧屏上,是最能打动人心的。
曾经在《雨夜》的片场,他和陈洋刚争执完,扭头就看到了那样一双眼睛。
南泽原本打算直接交给陈洋和公关团队,他没准备自己去处理。这种人设崩塌的恶□□件,一旦没能封住对方的嘴巴,顷刻间就会黑料满天飞。
陶心远坐在宾利车里,双手紧张地扒着车门,仰头看着他,漂亮的圆眼睛里盛着的情绪,就是南泽一直希望能够拍进自己作品里的东西。
南泽莫名地,在一瞬间就改变了想法,他突然又不太愿意把这双眼睛呈现在大众面前。
有点……难以言喻的占有欲,不过也没那么强烈,倏地一下就从南泽心头掠过去了。
南泽没去威胁小朋友,甚至在离开人们视线之后,还难得保留了一丝温柔。
他跟陶心远说:“不要说出去,我相信你。”
对于他们之间荒诞的相遇,南泽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也没有告诉过陈洋。只是后来每每听陈洋感叹他人设塑造成功时,偶尔会想起还有一个陌生的小朋友帮他保守着秘密。
直到这次陶恺私下找到他,他才完整地记起来陶心远的样子。
陶恺向他解释了陶心远的心理问题和需要辅助的治疗,并且强调,陶心远只肯信任他。
别说陶恺不理解,南泽自己都不理解。
他十分清楚自己不是个标准意义上的好人,就像陈洋经常吐槽的一样,“南泽你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有点凶,这样会没有观众缘的。”。
那么陶心远是怎么回事儿,究竟从他身上看到了什么,才会在眼睛里装满了一往情深?
南泽实在是有些好奇。
想到这里,南泽笑着摇了摇头,他垂下眼,床上昏睡的人还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南泽俯下|身,正要抬手按亮的床头装饰繁复的台灯,与此同时,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抱着被子一起转向了南泽。
南泽顿了一下,手指贴在开关上,却没有把灯打开。
陶心远像猫崽崽一样,双臂抱紧了被子,蹬蹬腿,然后把脑袋边蹭边晃地又往被子里埋了埋。
陶心远最近时常会做梦。
梦里的陶心远是一个虚无的灵魂态,他像是冷眼旁观的观众,游走在场景切换间,并不会参与到梦里的场景里去。
陶心远看到一个男孩的背影,垂着头蹲在墙角,怀里抱着一架小提琴。
陶心远走近一些,他明明看清了琴的模样,但信息传达到脑子里时又变得模棱两可,他不确定这架小提琴究竟是他自己的,还是属于古堡里的小少爷。
就像他辨认不出男孩的身份,到底是他自己,还是那个与他心灵相通的小少爷。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