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贯和王甬都有点慌。
他们这一路上也不是没遇到过山贼劫匪。
但说实话,这年头所谓“匪”也就那回事儿,说不定前两天还是地里挥锄头的农夫——手里的家伙也都是榔头铁锹的,再寒碜点,连烧火棍都有人使。
但是这一次明显不一样。
张王二人还是稍微有点眼力在的,那绊马绳的位置明显是刚刚好、绳子也是特制的……看“大妞”现在仍旧死活不知,就知道这是个熟手。
要是普通劫匪,知道用绳儿拦马已经是了不得了,哪里会这么熟练。
而且,这会儿射过来的箭更印证了这一点,哪家的劫匪回用得上铁质的箭头,或者换句话说……能用得上铁箭头的人,用得着在磕碜地方埋伏人?不管是带兵投靠一方诸侯,还是圈块地盘自立为王,哪个不比现在有前途?
而且一句话不说,直接放箭,明显是“要命不要钱”。
——难道是他们暴露了?有人不想让胥州投靠秦洺?
张王二人也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下意识地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徐大人,却看见徐大人脸上的表情还是同往常一般无二。
——眼前这密密麻麻的箭雨、草丛中潜伏的未知危险、这突如其来的埋伏……对他而言,好像都算不得什么麻烦。
两人不由又想起了演武场上,徐大人以一敌十仍旧连大气都不喘一下的模样,心里一下子就安稳了许多。
再抽刀劈砍那些流矢之时,动作多了许多果决。
——跟着徐大人,有什么可怕的?
就是最差最差,不过今日埋骨此地。
能同徐大人这等英雄人物埋得一处,说不定还能蹭上个一碑半字……百年后得人传唱,岂不痛快哉?!
*
那箭矢虽然稀疏许多,但却源源不断。
埋伏的人十分谨慎,并不冲动往前靠,看样子是打定主意,就打算用弓箭生生地把人磨死了。
山林中的藏着百余人,皆都黑衣蒙面,只机械着重复着搭弓射箭的动作。
其中一人再次往后摸的时候,却摸了个空。
那黑衣人眉间露出一个“川”字的褶皱,但手上的动作却不迟疑,熟练地将背后两箭筒的位置调换,重又抽出一根羽箭搭到弓弦之上。
他不止换了箭筒,也换了一张弓。
这张弓要比方才那张要朴素很多,但是略通弓箭的人瞧见,便一眼能看出,这张弓却更重、更难拉开。
那黑衣人的手指本因为先前重复拉弓松弦的动作带着些微的颤,但他的手一碰到那弓弦,立刻就稳了住。
他艰难拉了满弓,箭矢的尖端对准了时越,却迟疑了。
不是突然良心发现,而是……畏惧……
明明他们才是埋伏的一方,但是那人抵挡得轻松写意、倒像把这场遇伏变成了表演。
……那长戟起码有百斤之重,他挥了这么久,早就该力竭才对。
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那黑衣人这么想着,但终究咬了咬牙,箭尖方向微调,对准了一旁的张贯。
——到底是心生怯意。
箭矢离弦,锐利的声响破开空气,只只冲着张贯的胸口而去。
张贯察觉了那不同于一般的箭,战场上历练出的危险直觉疯狂叫嚣,他奋力想要躲开,但身体僵硬迟滞,却根本不听使唤。
那破风声越来越近,几乎近在耳边,他心生绝望。
预料的疼痛却没有传来,他诧异看去,就见那闪着寒芒、乌黑明显淬着毒的箭矢在他胸前数寸处停了住。
张贯顺着箭杆往上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在上面——徐大人竟然徒手抓住了那只箭……还是左手!
张贯惊愕之下,一时都忘了言语。
直到被旁边的王甬狠踹一脚,喝道:“你发什么呆?!”
……
这条路明显被清理过,并没有什么像样的掩体,三人且挡且退,直到了十数丈之外,才找到一个勉强过得去的藏身之处。
刚刚死里逃生,又找到掩体,张贯一松劲儿,连手里的刀都拿不住,直接掉到了地上。整条手臂都痉挛般抖个不停,他连捡了好几回都没捞动。
再看看一旁的徐大人,脸不红气不喘……干净清爽得一点都不像是刚刚逃脱箭雨的人。张贯梗了一下,看了眼和他一样狼狈的王甬,这才勉强平和了心态。
——不是他不行,是徐大人根本不是人!
外面的箭雨声响似乎顿了一瞬,张贯脸上忍不住带了些笑,嘴里也不老实,“那群狗日的小鳖崽子,没家伙了吧?”
他这话刚落,便被时越揪着领子往前一扯,一支箭便擦着那遮挡的矮石顶端,直直扎进了身后的地上,箭头没入地面数寸。
张贯双目圆瞪,直直盯着那箭尾,像是被扼住脖子的鸡,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嘶哑的响。
那边王甬也看着那支箭也是悚然,干咽了一口,想要说什么,却突然抬头往后看,“有人来了!!”
这情形,让人不得不担心来人是埋伏那群人的同伙。
时越看了一眼目露绝望的两人,想了想,还是安慰了一句,“放心,不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