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却摇摇头,正色道:“你不要妄自菲薄。这些话,便是我听着都十分有理。等子介回来,你定要好好地跟他分说分说才是。即便是不能帮上多大的忙,多少也能给他一点意见。
“你不必不好意思,更不必担心什么‘牝鸡司晨’之类的糊涂话。我虽然从不过问外头的事,但是一旦遇到大事,我要是有什么见解,也会跟你们父亲说的,你们父亲也绝不会轻忽不听的!
“咱们韩家规矩大归规矩大,但绝不是那等容不下妇人说话的无知族类。”
舒予听完孟氏这话,顿时对她刮目相看,心中赞服不已,又暗自惭愧自己方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遂连忙起身,郑重应下:“儿媳知道了。”
等韩彦回来,舒予果然将自己的见解一一都说给了他听。
韩彦听罢,目露赞赏,笑叹道:“连你都知道开通互市乃互惠互利之举,怎么朝廷上的那些自诩饱读诗书、腹内千兵的相公们,却反而害怕开通互市到如此?
“说到底,不过是他们胆气不壮,意图苟安罢了。要是让他们像你一般在边地生活个十数年,时时防备瓦剌侵扰,只怕他们吓得更厉害了……”
舒予一听韩彦这么说,便知道议事不利,心中不由地替他着急,笑叹道:“名分一事有脱欢不肯相让,互市一事更有咱们自己从中作梗……真是难为你们了。”
说着,见韩彦皱着眉头、揉着脑袋,一副疲乏头痛的样子,舒予便绕到他身后,轻轻地替他按摩舒缓。
那柔韧的力道顺着穴道经脉慢慢行走,韩彦顿觉浑身轻快不少,脑子也似乎清明了一些。
“唔,还是你好啊……”韩彦感叹一句,身子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任由舒予替他疏通经络,脑子里却还在想着议谈的事情。
舒予也不打扰韩彦,只管默默地按摩,让他好好休息。
过了一会儿,韩彦自觉浑身松快了许多,便抬手捉住舒予的手,轻轻地拢在掌心里,笑道:“我好多了,你也歇一歇吧。”
舒予便点点头,绕过来,挨着韩彦坐了,又给他和自己各自斟了杯茶,递了过去。
韩彦接过茶,低头轻呷了一口,眉头却依旧微蹙。
舒予见状笑问道:“是不是反对开通互市的官员,大多都是孙老大人的旧部?”
要不然,韩彦都亲自从边关赶回来了,又怎么还是一点都说不通?
韩彦闻言看了过去,摇头轻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说罢,又叹息一声,皱眉道:“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眼下圣上继位不久,战争又才刚刚结束,百废待兴,即便是孙长玉已经致仕了,但是圣上对其就当也不敢过度梳理,免得引起朝中动荡,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舒予听罢,想了一想,笑道:“要我说,你这回实在是有些呆木。”
“哦?此话怎讲?”韩彦一听舒予话里有话,连忙扬眉问道。
舒予笑道:“既然是孙党生事,那便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就好了。眼下孙老大人回了祖籍,孙大人没了倚靠,他自己又是个意志不坚定、没有心机城府的,你何不从他下手,让他自己去解决孙党故旧?”
韩彦听罢,摇头失笑道:“你当我没有想过这个法子吗?孙长玉当初既然敢走,又怎么会不留后招?你没见他离京时,身边一个幕僚都没有带吗?所以,你这个法子,只怕行不通呐……”
舒予却不以为然,笑道:“事在人为嘛!孙老大人不在京城,此计已经没了最大的阻碍,以你们的本事难道还怕做不成吗?”
说罢,顿了顿,舒予又笑道:“再说了,即便是他们内部解决不了,咱们也可以从外部想办法嘛!”
“哦?你又有什么主意?”韩彦笑问道,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嬉笑,郑重起来。
舒予笑道:“脱欢这个人,我虽然了解不多,但是也知道他是个重权重欲的人,在利益面前,什么名分不名分的,只怕也看得不很重。眼下他之所以紧抓着两国名分一事不放,除了不甘战败之外,只怕也有借此要挟开通互市的意思在——大家互相礼让,方显议谈的诚意嘛!
“而孙党故旧多是世代显宦,累世太平,对于曾经俘虏过圣祖皇帝的瓦剌定然十分畏惧,所以他们不愿意开通互市,虽然有借机生事的缘故,但只怕对于瓦剌也是真正畏惧。
“咱们与其自己在这里因是否开通互市一事而吵吵嚷嚷,不利团结,倒不如把脱欢推出去,看他们还敢不敢这般叫嚷阻碍!
“到时候,你们为了国之安稳而同意开通互市,再争取到大周和瓦剌的‘兄弟名分’,大义上便站稳了脚跟,再要采取什么激烈的措施对付他们,也说得过去了。
“内外施压,再加上党首的妥协,到时不怕那些人不屈服!”
韩彦听罢,默然思索片刻,拊掌哈哈笑道:“不错不错!如此三管齐下,即便不能成事,也是杀杀他们素日的威风,促进两国议谈早日圆满结束!”
说着,韩彦一把将舒予揽在怀里,在她脑门儿上重重地亲了一下,哈哈笑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夫复何求啊!”
韩葭恰好从外头颠颠地一路小跑冲了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