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也很为难。
作为母亲,她自然是心疼女儿痴心错付的,尽管她原先也看不上韩彦的冲动不羁,可是这个女儿被韩彦无情地拒绝完全是两回事。
更况且如今孙韩两家处于竞争对立的立场,她作为孙家的宗妇,自然要事事以孙家的利益为先,至于个人私情,那只能够往后放。
所以对于孟氏,她只能慢慢疏远。
孟氏理解方氏作为孙夫人的难处,只是觉得可惜,打小要好到大的朋友,就这么在时局的逼迫之下,渐行渐远……
“那真是恭喜了。”孟氏勉强笑道,“等回头府上添丁,我一定去府上套杯水酒喝。”
后一句,是对着周夫人说的。
周夫人连忙笑应一句:“多谢”。
周家如今虽然与孙家结成了姻亲,但是同样得罪不起韩家。
因为孙、韩两家的刻意隐瞒,其他人不知道孙畅音与韩彦这段公案,然而却都知晓韩、孙两家如今的剑拔弩张,见状便都纷纷躲得远远的,生怕受到波及。
唯有那些坚定地分属两个阵营的各家女眷,各自簇拥着孟氏或是孙老夫人。
孟氏和方氏不过对答两句,孙老夫人便面露不耐,眉头微微一皱,鼻间发出一声轻哼。
方氏立刻浑身一凛,立刻冲孙老夫人颔首歉然一笑,然后又歉然与孟氏辞别道:“大年初一,家中还有许多琐事要打理,我们就先告辞了。”
孟氏心中暗叹一声,唯有点头笑应:“孙夫人请便。”
从此后,手帕交方氏,也就只能够是“孙夫人”了。
这点小插曲,让孟氏连着好几天都怏怏不乐。
舒予和戚氏私下里说起此事,也是不胜唏嘘。
在如今这个时代,家族就是自己的依仗,个人的一切都要服从家族的利益,否则家族一旦衰败,还如何给子弟提供庇护?
这让人很无奈,却又是个不能回避的事实。
而另一厢,韩彦也在离宫回府的途中,偶遇了下车给孙畅音买绢花的周丘。
韩彦灵机一动,喝停马车,与父兄辞别之后,便径直往周丘挑选绢花的小摊儿走去。
那小贩见又有生意上门,顿时眉开眼笑,连连躬身招呼道:“这位大人,小人这儿有各式各样的绢花,朵朵精美逼真,您瞧瞧嘞~”
大年初一,要不是家中急等着用钱,他也不会不与家人佳节团聚,跑到这街上来吹冷风叫卖绢花。
老天爷大概是垂怜他的处境,这摊子才一支好,就来了一位身穿朝服的大人,也不讲价,只管捡好看新奇的绢花让他包起来。
这头一单生意还没完成呢,紧接着竟然又来了一位大人,看样子就知道对方是个不吝银子的人!
他今天的运气可真是好啊!看来清早那支高香没有白烧!
正在挑选绢花的周丘,闻言顺声望去,就见韩彦款步而来,遂放下手中的绢花,拱手施礼,笑着招呼道:“太傅大人……”
话还未说完,就见韩彦摆手笑道:“如今不在朝堂,周兄不必多礼。”
洒脱谦逊的做派,让周丘不由地愣了愣。
说句实话,他和韩彦虽然年纪相仿而且同朝为官,但是因为性格和立场的问题,私底下极少接触。他见过了太多韩彦少时放荡不羁的任侠恣行、于朝堂之上指点江山的豪迈气概、与孙长玉唇枪舌剑的能言善辩,倒是很少见到他如此随和洒脱的一面。
抛开各自立场不同,他实在很喜欢韩彦这样洒脱随和的为人。
周丘微微一笑,直起身子,拱手与韩彦施了平礼,大方应道:“韩兄。”
韩彦眼神一亮,毫不掩饰自己对周丘的欣赏之意,笑着点点头,和周丘一起就着摊子挑起了绢花。
小贩渐长立刻热心地介绍道:“这些绢花都是小人的娘子亲手扎的,朵朵精美逼真,小人敢说,除了宫里的女工,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有我娘子这么好的手艺的人来!”
言语之间满是自豪,让韩彦与周丘两个“宠妻狂人”立刻好感倍增。
“是吗?”韩彦笑道,说着,便拿起一朵牡丹绢花细细观赏起来。
只见那花瓣柔嫩舒展,花蕊纤细,清风一吹,花瓣与花蕊轻颤,空气中似有醉人芬芳徐徐散开,若是此时有蜂蝶飞过,只怕也会被迷惑,驻足片刻。
果然是手艺精湛,如果不是用料差了一些的话,就是比之尚宫局做的绢花,也丝毫不差。
韩彦看了眼小贩带有补丁的衣服,心中了然。
连大年初一都还穿打着补丁的旧衣的小贩,又哪里有先前弄来上乘的料子来做绢花。
“果然是手艺精湛,朵朵都惟妙惟肖!”韩彦又拿了几支绢花来看,真诚夸赞道。
小贩更加得意了,自豪地应道:“若不是小人的娘子还在病中,一定能扎出更好看的绢花来!”
说着话,想到沉绵病榻半年之久的妻子,小贩不由地眼神一暗,双拳在摊桌后紧紧握住。
如果他有能力赚更多的钱,足够给妻子看病的话,妻子也不用受这么久的罪,就连病中也要强撑着身子扎绢花了!
这么一想,小贩立刻重新打起精神来,欢笑而卖力地推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