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都在信中说说了什么?”康平帝欣喜地接过信件,一边拆封,一边迫不及待地问道。
为免被孙长玉等人察觉,韩彦写给康平帝的私信都是随同给舒予等人的信件一同寄出的。等寄到之后,再由舒予分拣出来,另外封存,然后借由进宫之机,亲自送到康平帝的手中,绝对不假外人之手。
舒予半真半假地玩笑道:“臣属写给圣上的私信,我们怎敢随意翻看。”
康平帝闻言冲舒予嘟嘴撒娇:“什么‘臣属’‘圣上’的,‘孙家人’又没有再跟前,咱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好避讳的?”
舒予但笑不语,心里却很明白,在小望之成了康平帝的那一刻,他们之间的“父子”“母子”关系就只能够变成“君臣”了,否则,后患无穷。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执掌天下人生死的至上皇权。
而他们,也不想在无上的帝王恩宠中迷失自己。
历朝历代,关系亲密的君臣最后反目相向的还少吗?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像以往一样爱护康平帝。不论双方身份如何变化,时光如何流转,他们之间的“父子情”“母子情”总是不会更变的!
康平帝三两下撕开信封,拿出信件,着急地读了起来。
能在奏章上说明的事情,诸如边地的形势和工期的进展,等等,韩彦都会在奏章上一一说明的,而私信所载,则一般都是不能对外人言传的消息。
关于自己孤身犯险深入瓦剌王庭之事,韩彦当然不可能在信中提及,免得康平帝和舒予为他挂怀忧心,他只是如同往常在京时一样教导小望之为君之道,教导他应对朝中问题的策略,尤其是如何应对孙长玉妄图大权独揽的朝局。
韩彦人虽然不在京中,但是韩迁与韩端、庄贤等人却依旧在朝,又有王耀祖名下的王记马行商队负责辽东与京城的通讯往来,朝中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够及时得知,自然也知晓在他离京之后,孙长玉借机在各处安插自己的人的事情了。
康平帝原本在高兴地看着,可是越看脸色就越不好,最后紧绷着嘴巴,小眉头紧皱,将手里薄薄的几页纸捏得死紧,显然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脾气。
舒予看了暗自惊讶,回头看了守在殿门口的王平一眼,示意他看紧门户,不要让不相干的人进来——当然也包括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平安与小韩忻,以及看护他们的张猎户和张李氏夫妻俩。
朝政晦暗残酷,舒予并不想爹娘临走之际还要为自己和韩彦以及康平帝担心,更不想小平安和小韩忻单纯的童年过早地染上超争倾轧的血腥——当初若不是小望之身份如此,回避不得,她也不舍得他过早地知晓甚至是亲身参与到这些阴谋算计中来。
王平会意,抱拳点头,转身面向殿外。
舒予这才开口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康平帝听得舒予问他,身为帝王的隐忍与愤怒瞬间消散开去,只剩下身为孩子的委屈,只见他小嘴一撇,委屈地看着舒予抱屈道:“舅父说让我让着孙首辅!”
这怎么可能!
先不说孙长玉近来一系列的举动完全没有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虽然君弱臣强、奴大欺主是事实,单说孙长玉那一系列的举动的背后,都是与韩彦和韩家作对,他就不能接受!
可是偏偏,身为被针对的人,韩彦非但不生气反击,反而劝说他暂且避其锋芒,不要轻举妄动,这让康平帝怎么能甘心,怎么能不觉得满心委屈呢?
这就好比是之前在獾子寨时,孩子们在一起玩闹,难免会议论起大人们来,说他这点不好,说她那里不对的,云云。被议论的孩子,总会生气地跟大家争执,着急了大打出手的情况也是有的。
可是告到自家爹娘那里,大人们却觉得这只是童言无忌罢了,并不放在心上,而且还会教训自家孩子不许再因为这点言语争锋的小事就挥拳头上去。
那孩子心里肯定是既不平又委屈的——替自家爹娘不平,替自己委屈。
康平帝如今就是这种心情。
舒予如何不明白康平帝这番心境,想了想,遂抬手摸了摸康平帝的脑袋,笑叹道:“你们俩啊,还真是‘父子连心’!韩大哥怕你在朝堂为了他的事情生气,跟孙首辅杠起来,吃了亏,所以特地写信让你避其锋芒;你呢,又替韩大哥委屈不平,非想要跟孙首辅争一争……”
康平帝听舒予这么一说,神情一愣,下一刻便又重新轻快起来。
父子连心呐!
他就知道,他如今虽然做了皇帝,但是在爹娘心里,他永远都是他们的“小望之”!
“可是,我心里就是不服气嘛!”康平帝扯着舒予的衣袖,仰头诉委屈,“如果不是舅父当初的舍命救护,后来的力挽狂澜,他孙长玉还怎么能安心做他的太平首辅?
“可他倒好,非但不感恩,反而为了自家私利初初针对舅父。这不,舅父领旨一走,他立刻就开始在朝中各处安插自己的人手了!
“这朝廷,都快要成他孙长玉的了!”
最后一句虽然是气话,但是康平帝并不是随口抱怨,而是真心忧切当下朝局。他是年幼不假,但是帝王该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