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再是不舍,离别之日还是到来了。
十一月二十六清晨,祭祀过路神,元嘉帝一行人便在天子亲卫和辽东军精锐的护送之下,浩浩荡荡地启程回京了。
看着獾子寨越来越远,张猎户和张李氏低叹一声,忧伤不舍顿时浮上心头,然而低头看看怀里安睡的小平安,他们又热切地期盼快些到京城。
考虑到元嘉帝的身体不适宜长途奔波,所以一路上走得特别慢,而且最多隔一日,便要到集镇或是村落里借宿一次,以便元嘉帝能够好好地歇息。
这么走走停停的,等到了京城地界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明日便是除夕。
就这还是由于元嘉帝怕赶不上过年,路上一律不接受所经之地的官员朝拜圣驾的缘故。
眼见着今日是赶不上进城了,元嘉帝干脆下令在驿馆里歇一宿,明天再赶早回京。
梳洗罢,元嘉帝和赵贵妃靠在床头,想着二人独处的时光明日就要结束了,而且大约很快就得阴阳两隔了,心情都十分低落。
赵贵妃更是窝在元嘉帝的怀里,把眼睛都哭肿了。
“快别哭了。”元嘉帝心疼地替赵贵妃揩干净脸上的泪珠,温声劝慰道,“既然你我所余时日不多,那更应该珍惜才是。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不要让我走时还满怀遗憾……”
“我不要你这么说!”赵贵妃赶紧抬手捂住元嘉帝的嘴巴,哽咽道,“等回了京城,圣上就赶紧下诏召集天下名医,入宫替您诊治!我不要短暂的相守,只要一辈子的相依相偎!”
“好好好,都听你的!快别哭了。瞧瞧,都快哭成花鼻猫了。”元嘉帝连连笑应道,抬手刮了刮赵贵妃哭得红通通的鼻头。
“嗯!”赵贵妃重重点点头,胡乱抹干净眼泪,抬头委屈道,“那圣上也不许再说那些丧气话了!”
“好好好,一切都听你的!”元嘉帝笑呵呵地说,“我们要长命百岁,一生相守!”
赵贵妃这才破涕为笑,窝在元嘉帝的怀里,温柔恭顺得不像话。
元嘉帝看着怀里的赵贵妃,嘴角浮现一丝苦笑。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这个样子,能撑过一年让他将身后事都处理妥当,已经算是上天保佑了,哪里还敢奢求什么长命百岁与赵贵妃一生相守
赵贵妃犹自在温柔地出着主意,历数天下名医:“……对了,还有柳真人,精于炼丹、尤善岐黄之术,圣上可以派人快马加鞭地去紫霞山召他入宫替您诊治……”
元嘉帝心不在焉地笑应着,心中却一片苦涩:待他去了,余生漫漫,赵贵妃该有多么孤单无助啊……
同样深夜不眠的还有韩彦一家三口。
“殿下,明日您就要进京入宫了,微臣夫妇都不能时时刻刻陪在您身边,万事都要您自己小心应对,万万不可粗心大意。”韩彦担忧不已,一再叮嘱道。
小望之心里很害怕,却也不知道到了这时候自己不能够再退缩,遂点点头,咬牙应道:“我会小心的!”
韩彦叹息一声,轻轻地拍了拍小望之的肩头,叮咛道:“你初入宫中,肯定会招来许多试探甚至是恶意的针对的,但是也不用害怕,圣上会安排好一切的。
“到时候,王平会率领辽东军亲卫,与天子亲卫一起,负责你的安全。
“还有一点,你千万要记住,入了宫,谁都不要轻易相信,包括赵太后和王皇后。”
赵太后能在元嘉帝的密旨下一力保全歧王刘旫,必然有她的打算。小望之的突然入宫,肯定会打乱她的计划,到时候,赵太后会帮哪一方可就说不定了。
小望之虽然不解,但还是认真地点头记下,又问:“那我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要做。”韩彦正色道,“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宫里,做自己的皇子,等候圣上的安排就行了。”
小望之现在是元嘉帝唯一的选择和筹码,元嘉帝肯定不会做对他自己不利的事情的。这种时候,小望之做的越多,错的也就越多。
“嗯,我记住了!”小望之重重地点点头,又转头问舒予,“舅母还有什么要吩咐我的吗?”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努力地改掉旧日的习惯,做得更像一个端庄威严的皇子,换称呼这种事情早已经是张口就来了——哪怕,在他的心里,韩彦和舒予依旧是他的“爹爹”和“娘亲”。
舒予抬手摸了摸小望之的脑袋,笑道:“照顾好你自己。
“你做了皇子,回了宫,衣食起居自然有别人替你按规制打点。我就是想操心都操不上咯……”
“舅母……”小望之眼眶微红。
韩彦清咳一声,看了舒予一眼,示意她不要招孩子哭。
舒予会意,连忙收住心中的不舍和担忧,强颜欢笑、细化家常:“所以啊,我就趁着这一路上的工夫,替你做了好几身里衣还有棉袍以及袜子、袖笼之类的琐碎物件儿。穿在里头,别人看不见,自己还舒服,也算是留个念想。
“还有啊,我还准备了你爱吃的果脯、腊肉之类的吃食。眼下是隆冬腊月的,这些都能存放很久,够你吃一阵子的了。等吃完了,你就该适应御膳房的伙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