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谭教谕的吩咐,所以引路的婢女对舒予一行人很是恭敬周全,正昂首倨傲的站在人群中的刘芳菱,自然也一眼就看到了被婢女毕恭毕敬地请上来的舒予等人。
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刘芳菱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打定主意,一会儿舒予来向她行礼请安,她绝不理会,定要给对方难堪。
簇拥在她周围的年轻姑娘们一心想要恭维讨好刘芳菱,自然也看到了她神情的变化,顺势看过去时,就看到一队陌生人走上楼来。
打头的姑娘身姿高挑、神情从容,虽然身上穿的是普通棉衣,然而却如闲庭信步、自在悠然。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一对夫妇,神情有些局促,紧紧地拽着一个正好奇地东张西望的虎头虎脑的小孩子。
一看就是出身寻常。
众人神情变得轻屑起来,甚至有人还准备上前替刘芳菱教训对方,以借机博得刘芳菱的另眼相看。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惊呼响起:“舒予姐姐来啦!”
众人闻声看过去时,就见主簿大人的千金冯春,正高兴地冲来人招手。
本来打算去刘芳菱出头的姑娘,又悄悄地收回了步子,重新缩回了人群中去。
冯春虽然比不得刘芳菱身份矜贵,但也不是她们能够招惹得起的。
舒予笑着应了,嘱托引路的婢女将小望之等人先领至雅间,她自己则径直越过刘芳菱身边,笑吟吟地向冯春迈步而去。
刘芳菱对她的莫名其妙的敌意和毫不掩饰的轻蔑,她早就看在眼里,当然不会委屈自己去应酬她。
直到舒予走过去,和冯春两个人欢声笑语地寒暄问候,刘芳菱才回过神来,震惊之后,脸上青红交加,愤愤地咬住下唇。
一个小小的乡野村姑,竟敢无视她!
就凭着那一首粗浅如白话的《采桑子》吗?还是冯春这个小小主簿之女?
冷哼一声,刘芳菱在众人的簇拥恭维之下,转身重重地迈步朝三楼行去。
连清茗轩三楼都登不得的人,有什么资格跟她甩脸子!
那些簇拥着刘芳菱的年轻姑娘们,一直尾随护送人到楼梯口,见刘芳菱都丝毫邀请她们上去观灯的意思,不禁有点失望,却也只能怏怏地退了回来。
再回头看去时,冯春已经挽着舒予的胳膊,说说笑笑地进了二楼位置最好、空间最为敞阔的雅间——明心斋——那一向是谭馨观灯的专属之位。
众姑娘不由地又是羡慕,又是后悔,又是无奈。
她们倒是想攀上谭馨这根高枝儿,毕竟康平县是“铁打的教谕,流水的知县”,她们这些本地富户家的姑娘,若是能和谭馨交好,不论是对自家还是对自己都是极有好处的。
可惜谭馨刘芳菱更难亲近。
刘芳菱至少还需要她们捧着恭维着,而谭馨却一向是只肯与她看得上且合得来的人交朋友。
虽然每每遇上了,谭馨也会笑着应酬,甚至表现得比刘芳菱要可亲多了,但是她们很明白,应酬就是应酬,不是真心需要,自然也就没有空子可以给她们钻。
明心斋里,茶过一巡,舒予见自家娘亲身处其间颇不自在,便笑道:“小望之贪玩坐不住,娘您带他下去玩耍吧。我和冯姑娘说会儿话。”
至于张猎户,早就在冯春进来时,找借口溜去楼下大厅看热闹去了。
张李氏求之不得,连忙牵着欢呼雀跃的小望之,与冯春颔首辞别后,匆匆出了雅间。
舒予起身追上去,叮嘱一句:“娘下楼后去找韩大哥或是我爹,小望之调皮,楼下又人多热闹,你一个人别看不住她。”
张李氏连连应承,人早就被小望之一路拽下了楼。
冯春听见了,一脸好奇地笑问道:“韩大哥就是在文会大比上夺魁的韩先生吗?这孩子是……”
“是韩大哥的独子。”舒予转身合上雅间的门,笑着回道。
“哦!”冯春了然点头,笑道,“我说怎么两人看着有点相似呢!”
好奇于韩彦魁首的盛名,她曾经远远地打量过韩彦一眼,虽然距离稍远,又有花木遮掩,看得不甚真切,但是大致的形容总是能看得清的。
像韩彦那样丰神俊朗、仪态洒脱的人,哪怕乍一见,也总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舒予笑着点点头,应和道:“子肖其父嘛!”
心里却在想,外甥仿舅,这话半点不假。
两人说话的这会儿,洒金街上越来越热闹,无数的花灯渐次点燃,街市上灯火璀璨,黑夜亮如白昼。
从楼上往下俯视,整条洒金街宛如流动的灯河,由远处而来,又逐波而去,浮浮沉沉。
其间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一派盛世太平的景象。
两人便指着街上的花灯行人小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直到明心斋的门被从外面敲响。
咚咚咚。
不长不短的三下。
冯春便回身展颜笑道:“肯定是谭姐姐来了!”
说着话,人便迎了出去,亲自去开门。
舒予也收回目光,转身迈步迎了上去。
门一打开,果然见谭馨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冯妹妹也早来啦